鱼

  夜色迷人，早先的红霞漫天已经褪去，换做些许的银白色轻纱随着夜风轻歌曼舞，披在海上，叫人不禁为这景色晃了神，待到思绪回笼，却已然分不清是波涛依旧，还是月色皎皎了。

                                                              ——题记

  小翠打小就没有见过爸爸。

  她可想知道自己的爸爸是谁了，可村里的人没见过，外婆又不肯告诉告诉自己，只好去问大海。村子就在海边上，小翠从小干活，身子壮，跑了没几分钟就已经看见浪花在那扑腾了。

  小翠跑过去，坐在沙滩边上，把脚放在海水里，小翠觉得可好玩了。虽然家住的地方离海很近，有时在家里都能听到大海的声音，好像在叫小翠一样。可外婆一直不让小翠到海边来，小翠今天才算是第一次来海边，可看了这汪洋大海，却是一点也不怯，下水玩得把自己浑身上下都给弄湿了。等到天快黑了，小翠才一路哼着小曲儿赤着脚走回家，也不怕外婆打，因为今天走的时候，大海跟小翠说过它会保护小翠的。

  回到家，小翠推开破旧的老木门，老木门“嘎吱嘎吱”作响，外婆抬头望了一眼小翠，果然没生气！小翠心里美滋滋的：大海果然没骗我！

  外婆招呼小翠回房间里换衣服，等小翠换好  衣服出来，外婆坐在摇椅上，摇椅也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外婆就着家里最后一根蜡烛，在那缝小翠过年穿的新衣裳。

  是啊，快过年了……小翠原本因为大海的开心转眼间就云消烟散，今天和大海玩的时候小翠问了几句爸爸的事情，大海却像外婆那样沉默不语。

  “小翠，你既然见过了大海，说明你已经长大了，外婆也该跟你讲讲你爸爸的事了。讲完之后，跟不跟着外婆去找你爸爸就是你的事了。知道了吗，小翠？”外婆叹了口气，把身子沉在摇椅上，没有晃来晃去，椅子也不在“嘎吱嘎吱”地响。

  小翠刚刚还嘟着的小嘴马上就咧开了，点了下头就乖乖坐好听外婆讲话了，又怕烛光太暗外婆看不清，狠狠点了下头，还连说了几个“知道啦知道啦奶奶，您快说吧！”。

  原来，在小翠还没出生以前，村里来了一个特别漂亮的姑娘，那姑娘长着一双跟小翠一模一样的小眼睛，还有一个和外婆一样矮矮的鼻子。小翠忍不住叫了起来：“娘！那是娘！”外婆点点头，接着又说道。

  后来那女子说她家中惨遭不幸，举目无亲，当时的外婆就收留了她，认她做女儿。外婆当时靠做一些贝壳首饰养活家里，那姑娘便去帮外婆捡贝壳回来。有一天，姑娘去了之后就没有再回来，全村人都没找到她。

  两年后，那姑娘回来了。这次她带回了一个婴儿，也就是小翠，她在小翠八岁之后，就把小翠托付给外婆，就此再次匆匆离开，之后再无音讯。

  听着听着，小翠从一开始的兴奋，到现在有些闷闷不乐的。自己的爸爸根本就没出现，妈妈也不要自己了，自己现在又该怎么去找他们呢？

  外婆手里的针线不停，似乎感受到小翠的郁闷，斜眼撇了一下小翠，笑着摇了摇头，苍老沙哑的嗓音继续说着小翠爸妈的故事。

  虽说小翠妈妈走了，可之后每个月都会有人送来海鲜，而且帮自己把串好了的贝壳项链拿到集市上去卖。有一次，外婆实在好奇这人是谁，只隐隐约约猜到和小翠的妈妈有关，其他却是毫无线索，于是在一天晚上偷偷扒在门后偷看，那人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海腥味，又有一种海水的气息，除此之外，只能判断来人是个男的。之后偷偷看了几次，都是这个男人，外婆才想通，这男人应该就是小翠的爸爸了。

  小翠本来有些昏昏欲睡的眸子忽地亮了起来，她从小板凳上跳下来，扑到外婆的身上。“外婆外婆！你说的是真的吗？！”，小翠头一次觉得自己会有这种仿佛置身天堂的感觉，巨大的惊喜笼罩着她，即使灯光昏黄，也还是看得清小翠因为激动而变得红扑扑的脸颊，可好像想起了什么，小翠有些紧张，“可……爸爸为什么一次都没有进来看过我？”。

  “傻孩子，别多想，你想啊，你爸爸是来自大海的海子，我们家有渔网，他当然不能进来。而且，今天他不是也和你讲话了吗？之前我不让你去海边，不过是怕你太小会被吓到。”外婆眼里带着笑意，而小翠原本一点点黯淡下去的眸子也迸发出了巨大的光芒，她激动的扯住外婆的手，叫道：“真的吗？太好了！原来今天和我讲话的就是爸爸！外婆外婆！我要去找爸爸！”。

  几天后，村民发现住在村东头的小翠和她外婆不见了，破旧的老木门锁得死死的。有人说看到他们两个往海里去了，有人说她们翻过大山去城里找媳妇儿子了。直到一个月后，村民们才发觉不对，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撞开了房门，破旧的老木门不堪重负，倒在地上。众人看到屋内情景，不由得感叹，小翠和她外婆哪是出去了？小翠妈和小翠她爸私奔去城里以后再没回来，小翠她外婆就疯了，每日看着正常，可终究负担不起两个人的需求。

  她们，终其一生都没有走出去。

  她们，饿死在了那张躺椅上，面带微笑，好像只是睡个觉，梦醒了，就要出发去大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