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鼠疫》:流放状态下如何获得安宁

文/z小秘秘

恰好读本书的时候也正是我们经历过一场疫情的时候。《鼠疫》里社会人物所经历的三个阶段:拒不承认疫情的发生、不得不接受被流放以及疫情的胜利,也正对应上了疫情下每个人对此的不同反应,可见,即便本书的创作之初距离现今已如此遥远,但对现实生活仍有重大的指导意义。

书中故事表面上描写的是鼠疫发生时,阿赫兰城市人民对疫病的抗争、隐忍或无视。随着塔鲁的一番自白:这么多年以来,至少我自己一直是一个鼠疫患者。本书的中心主旨逐渐浮现出来,在肉体和精神双双受到疫病影响下生活的人们,究竟该如何保持内心的安宁。

疫病不仅仅是面前可见可触的鼠疫,更是指平静湖面下暗藏的黑暗。《鼠疫》里的人物,里厄大夫、塔鲁、帕纳鲁神甫、朗贝尔、格朗和柯塔尔对疫病的态度,也恰是作者通过这几个人物表达对荒诞生活态度的探讨。

01 里厄大夫和塔鲁

里厄大夫在这场鼠疫病中见识到了荒诞:人们在疫病初期是彻底的人文主义者,不相信天灾只相信人为。人们照样热衷于贸易旅行和游乐,偶尔谈论下街上异常的死老鼠;省市政府对确认鼠疫病以及对是否采取防控措施的一再犹豫;患病人员和家属的不愿配合治疗。人们对固有生活的习惯使他们选择无视疫病的症状。

里厄作为一名医生且是当下的荒诞人,始终恪尽职守,同未知的疫病作斗争,而这斗争也并没有展示出多大的胜利希望。医生说道:“但既然天地万物的秩序最终归结为一个死字,上帝也需宁愿人们别相信他而全力以赴去同死亡作斗争,宁愿人们不要抬眼望青天,因为上帝在那里是不说话的。”人终有一死,但这不是停止斗争的理由。

而在这场鼠疫之前,塔鲁早已见识到了这个世界的荒诞。在旁听父亲审理罪犯之后,他意识到,原来人可以如此轻易地判定另一个人有罪。他发现大多数人如同他母亲一样,生活使她逆来顺受、忍气吞声,包括他在内,对此奇怪和不合理之处听之任之,直接或间接地默认了“罪”人的罪过。

这个社会下的以及由此培育出的人们都是患了病的,患了精神“鼠疫”病的人群。一旦发现了这荒诞,他再也无法平静了。塔鲁得时刻保持警醒和思考,因为一旦精神松懈,这疫病就会通过呼吸传染给身边人。塔鲁投身于真正的鼠疫抗争中,希望在这场战役中寻得内心的安宁。

他们二人以不同的方式触碰到了荒诞,并同样选择了与其进行斗争。作者并不旨在塑造一种英雄主义,而意在塑造敢于同荒诞对抗的英勇形象。他们斗争的结果,一个胜利而另一个失败。失败的人在毫无用处的死亡中得到了安宁,胜利的人则永无安宁了。

胜利的人只得了经历和感悟的体验,而这恰如《西西弗神话》中的观点:问题不再是解释乃至解决了,而是经历和体悟。而塔鲁呢,别人对他的评价是,他从不说废话。这又与《局外人》中的默尔索对应上了,同样的经历同样的结局,不变的是各自对荒诞的不弃对抗。

文末有这样一句:是实事求是地告诉大家,在灾难中能学到什么。至此,有理由相信,这样一种对抗荒诞的态度是作者大力推崇的。

02 帕纳鲁神甫和朗贝尔

神甫自始至终都是十足的上帝信奉者。面临突如其来的鼠疫灾难、日趋增加的病逝者,帕纳鲁认为那是上帝对人类长期狂妄自大的惩罚。上帝对人类给予了太多的仁慈和宽慰,便降下疫病使人们遭受磨难,既是愤怒也有怜悯,给迷途的人们指点明路。对于疫病和患者,我们只要义无反顾地、更加虔诚追随上帝,其余的事自有安排。到后来,即便他自身患病(并非是鼠疫),也拒绝医生的救护,他说:“神职人员没有朋友。他们的一切都寄托于上帝”。

他无法理解鼠疫,上帝也无法教他理解。因此他盲目地选择走全盘接受上帝之路,只需听其自然,接受上帝的安排,要你患病便患病,要你逝去便逝去。表面上看起来他采取了一种对抗的手段(精神上),可实际行动上他是无所作为、听之任之的。最后,他在追随上帝的迷途中一去不返。

朗贝尔是被困在阿赫兰的异乡人,他的孤独感、分离感和被流放感比起本地人要强烈得多。自因疫情影响封城以来,他一直在试图寻找途径以逃到城外,与爱人团聚。他不能理解像里厄医生或塔鲁为公众事业服务的行为,朗贝尔认为公众的福祉是建立在个人幸福之上的。于是,他便一直在为个人幸福这件事上努力。尽管到后期,他放弃出逃计划,转向为公共医疗防疫事业做贡献。但是在此前,他也曾在谋求个人幸福这件事上获得了片刻的安宁,他说,那一切都为他掩盖了当前真实的情况,他实际上已没有工夫去注意鼠疫的蔓延了。

无论是帕纳鲁或是朗贝尔,他们当时所获得的安宁不过都是假象,生命不息荒诞不止

03 格朗和柯塔尔

格朗和柯塔尔便是《西西弗神话》中所讲的无意识的人,鼠疫或荒诞于他们而言是没有意义的。

格朗是一名有着个人忠贞不渝理想的公务员,他做任何事情并非出于野心,现实世界里的纷扰与他无关。他从不思考个人发展、世界局势如何,他的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写作这件事上,不断地咬文嚼字。即便在防疫工作高强度工作之后,仍能义无反顾地投入到个人理想中。完全纯粹的理想世界就是他的安宁世界,理想不倒则他的安宁便永存。现实的鼠疫和荒诞与否于他而言,并无区别。

柯塔尔则是另一个极端。鼠疫和荒诞的存在才是他的安宁之所。这个世界之外,作为犯罪者的他就是别人不得安宁的原因,而一旦在这个世界里,他则是安宁的。换句话说,他是与“鼠疫”共存,要活于荒诞中的人物。倘若哪天这个世界崩塌了,这类人就无所适从,被彻底抛弃和杜绝了。

甚至可以说,这两类人都是未曾意识到疫病,未曾意识到荒诞的人。不思不虑,也就能在这样的怪诞世界里活得心安理得。

无论是从《局外人》、《西西弗神话》抑或是本书,作者始终不赞同那无意识的生存,或顺应意识的倾泻直下毫无作为。本书有这样一句:习惯于绝望比绝望本身更可怕。意识到荒诞或无能为力无法理解就得轻生(精神上或肉体上)吗?作者的答案始终是,要在反抗中对抗荒诞。而在这个过程中是没有安宁可言的,反抗不止思虑不止,我们没法解释和描述那感觉,抗争的最后,有的只是个人的回忆、经历和体悟。那便是我们在疫情中获得的无价的战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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