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养你一辈子,但我爱的是我妻子”

-01-

我小时候长得四不像。不像爸不像妈,不像姑不像舅。

以至于朋友看到照片后都说,叔叔阿姨这是生了个猴吧。是真的又黑又丑,像只猴,反正我奶奶不喜欢我。

当然,我奶奶不喜欢我,除了我长得丑,还因为我爸老吴。

说起来,老吴的命运有点惨。我奶奶生老吴前,已经有三个儿子。

于是怀上老吴时,每天祈祷肚子里是个女孩,结果又出来个男孩。

奶奶太失望了。

然后又不死心地生了第五胎,终于如愿有了我姑姑。

这么一来,老吴就成了家里最不受宠的孩子,连带着我在奶奶那也不受宠。

可能是愧疚吧,老吴总是想方设法地逗我玩。

小时候,他总说我是他用250个鸡蛋跟别人换来的,因为我四不像啊。

我还真的信了。

所以身边小伙伴们的梦想是当科学家歌唱家时,我的梦想是找到亲生父母。

因为我想当面问问他们,为啥250个鸡蛋就把我卖了?

等我终于长大,慢慢意识到250是骂人时,我找老吴算账。

老吴笑嘻嘻地说,我啥时候说过,你有证据吗?我告诉你,我的宝贝女儿,千金不换。

怎么可能250个鸡蛋换得来?

我竟无力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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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在老吴那,我确实千金不换。

哪怕我上初中时,家里有了弟弟。

弟弟和妈妈从医院回来那天,老吴专门去买了一套半文言文版的史记,还有肯德基的全家桶。

那可是我人生里第一次吃肯德基,特别激动,哪里顾得上失落。

老吴抱着啃鸡腿的我,指着妈妈怀里的婴儿说,这是你弟弟。

你放心,有了他,我最爱的还是你。

以后你们吵架,爸爸永远站在你这边。

我有点哭笑不得。

实际上,他和妈妈确实更偏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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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吴总是说,姐姐是女孩,妈妈是女神,我俩是男人,要让着她们,要永远保护她们。

瞧瞧这思想觉悟。要是天下男人都这么想,哪里会有什么怨妇,个个都是仙女。

我家老吴可不是随便说说哦,他是一直带着弟弟在执行这句话。

上高中之前,因为老吴的宠溺,我从来没来做过家务。

有次我妈让我择香菜。

我一口答应下来,说,行,没问题,看我的。

我拿着香菜到客厅,边看电视边干活。

等我拿着劳动成果去找我妈时,我妈差点打我。

我把香菜的叶子都扔了,只留菜梗在盆里。

我一脸困惑地问,不是这样弄吗?

老吴在一旁咯咯地笑,我家丫头不会就不会呗,我就是要她啥都不干,这样以后她结婚就是享福。

我妈说,你以为天下男人都像你这样啊,她什么都不会,以后吃苦的日子在那。

这话说得老吴有点伤感,他说,没事,大不了我养她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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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吴可能真的做好了养我一辈子的打算,反正他死活不许我去外地。

考大学,只许在长春。

可那时我叛逆啊,少女的心里有个远方啊,所以我在饭桌上很认真地说,我想去南方,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老吴一下子就火了。

他说,你去那么远的地方,万一谈了个外地男朋友怎么办。

你要是远嫁,别人欺负你了怎么办。你赶紧死了这条心吧。

我妈在旁边说,你是不是想太远啦?

老吴瞪了她一眼说,怎么远?哪里远?

她生下来时我就这么想的。不能远嫁,不许远嫁。

我被老吴的架势吓到。

刚想反驳,老吴又突然温柔下来,说,吴佳静,我跟你说,你去那么远,万一哪天我和你妈有啥事咋整啊,等你赶回来,可能连我和你妈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还是老吴这一招厉害,触到我的软肋,我妥协了。

我留在长春上大学。

正是爱玩的年纪,一到周末,我就忙着和朋友聚餐K歌,压根不想回家。

而只要超过三周没回家,老吴就会打来电话,说,你翅膀硬了是吧,还有没有家啦?

那时觉得老吴管得多,挺烦他的。

有一次我为这事跟他吵了一架,吵完,老吴表情黯然地说,你妈担心你一个人在外面被骗呀,每周回来,你妈放心点。

我妈在旁边笑他,你自己不放心,别扯上我。我对我女儿很放心。

老吴大概没想到我妈这样拆台,有点不好意思地转身走了。

-04-

我上大学之前,老吴总是担心我早恋。

其实是偷偷摸摸地喜欢过一两个男生的。直到大学毕业那年,我才有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男朋友。

但老吴横看竖看都不满意,他说,学历不够高,以后万一挣不到钱怎么办?长得不好看,孩子会很丑的。分了分了。

我妈笑他,你以为你女儿多美啊。

老吴说,当然,我老婆第一,我女儿第二。

我妈笑成一朵花,老吴说起情话来真是无人能敌。

没办法,我只好偷偷和男友交往。后来,男友天天来,老吴大概也是看出他对我好,慢慢也就没再说什么。

但我妈后来说,其实你爸那会可矛盾了,担心拦着你,会让你错失幸福。又担心你傻傻付出,所托非人。时常半夜惊醒。

我听到这句话时,鼻子有点发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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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时间,老吴因为投资朋友的一个项目,亏了40万。加上家里刚盖了一个厂房,手头没什么钱。

和男朋友私下里说起结婚的时候,我把这些都坦诚地告诉他了。

却没想到男朋友听完后,说,那咱俩结婚时的彩礼,是给我俩的吧?你们家不会留下来拿着还债吧?那可是卖女儿了。

我听得目瞪口呆,一气之下立马提了分手。

那天我是哭着回家的。

老吴一看我不对劲,追着问怎么回事。

我从小到大都藏不住事,被他一追问,也就老实说了。

老吴听完,差点拿着铁棍去找前男友算账,好不容易被我妈拦了下来。

那一天,老吴喝了闷酒,眼泪在眼睛里打转,他一直在念叨,我放在手心里的宝贝疙瘩,怎么能被别人这么欺负?

我心疼这样的老吴。

所以当前男友跑来认错,想要复合时,我坚决拒绝了。

老吴知道后,又开始担心了,他怕因为他而毁了我的姻缘。

老吴说,你自己喜欢最重要,以后是你和他过日子。你喜欢他,我们就对他好,好到他不好意思欺负你。

他又说,你去跟他说,彩礼我肯定留给你们小俩口的,虽然生意失败,但你的嫁妆钱我留在的。要不你再跟他说说?

我快要哭了。

我谈个恋爱,害老吴受这么多委屈,操这么多心。我才不要复合。

-05-

失恋一年后,我认识了赵朗。

我俩是高中同学,两家也离得近,开车只要十分钟。老吴知道我和赵朗恋爱后,买了一箱啤酒和下酒菜回来。

我妈问他,咋今天突然想喝酒了?

老吴说,没理由啊,想喝了。

其实我和我妈都知道,老吴是心里难受。他又开始纠结了,生怕我所托非人。

我安慰他说,老爸,没事噢,我和他家离得这么近。赵朗要是欺负我了,你和我妈十分钟就可以来救我。你想我了,我随时都可以回来啊。

我妈在旁边被我逗笑,但老吴一脸嫌弃地说,你最好别回来,我好不容易把你嫁出去,你还时常带个回来蹭饭,那我不倒赔嘛。

可是老吴说着说着,明明红了眼眶。

天下父爱都是相似的吧,不同的只不过是表达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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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老吴是个特别特别感性的人。

姑姑家的表姐结婚时,他一直掉眼泪。亲戚们都笑他,你这样都能哭,到时候自己嫁女儿可怎么办哦?

老吴一边哭一边说,我家丫头结婚我才不去呢。我要在家放爆竹庆祝,终于把这烦人精送走了。

大家都跟着笑。

我也笑了,其实心里挺难受的。

我不知道真到了我结婚那天,我家老吴心里有多失落。我见不得他哭的样子。

他和别人家的爸爸不一样,他是爱哭鼻子的爸爸。

但他在我面前,嘴巴又特别犟。

我工作上不顺心时,他会每天给我发各种鸡汤。那些关心安慰我的话,他全都留给我妈跟我说。

他还从网上找各种笑话和段子,让我妈讲给我听,直到把我逗乐。

所以从小到大,遇到任何问题,我都知道后方有个强大的后盾,我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孤独。

老吴用他独特的方式,陪伴着我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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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眼,我25岁,老吴和我妈结婚已经26年。

结婚纪念日那天,他发了个秀恩爱的朋友圈。

他说,我们已经认识30年了,风风雨雨,共同度过26年了。你从花一样的少女,变成现在的样子。不管往后变成什么样子,你在我心里都是最美的西施。老婆,你辛苦啦。

还特意配了一张他壁咚我妈的照片。

我和弟弟在家庭群里笑他,老爸,你又开始撒狗粮啦。

他回我们,这不是日常吗?

我对着这句话,笑出了声。老吴说得对,这是他和我妈的日常。

他和我妈的日常,就是在我和我弟面前撒狗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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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段时间,他突然给我妈的备注改成了老婆大人,还强迫我妈把他的改成老公大人。这还不行,还非要我帮他俩弄了个情侣头像。

我和弟弟哭笑不得。

我妈从嫁给老吴的那天开始,一直享受公主般的待遇,大小事都不用操心。

对了,她还从来没有自己剪过指甲,都是老吴给她剪。有次我说,诶,顺便帮我的也剪下呗。

老吴回我,去去去,那是你老公的事,我只为我老婆服务。

“你不是说要养我一辈子吗?”

“是呀,但我爱的是我老婆呀。”

好吧,我无力反驳。

我们一家四口出门时,老吴和我妈总是手牵手,我和弟弟跟在身后。有时看着他俩的背影,我会觉得岁月静好,人间美好。

其实我应该感谢老吴的。

不是因为他是我父亲,不是因为他养育了我,而是因为他以身作则,告诉我和弟弟,一个好男人,一个和睦幸福的家庭是什么样。

所以即便知道婚姻有坎坷,我和弟弟都不会畏惧。

因为见过他和我妈相爱的样子,便知道这世间真的有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小时候,我不理解为什么有些女孩子长大后想嫁给自己的父亲。现在我知道了呀,因为这个世界上,可能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对我们这么好的男人。

可惜老吴名草有主,而我还撬不了。

谢谢你做我的父亲呀,老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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