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号病房——退休女教师 - 草稿

早晨，天阴沉着，窗外几株竹子在寒风里瑟瑟颤抖，偶尔有外市来的出租车的车顶带着斑驳的片片残雪。立春过后，一场冷空气将刚要回升的气温拉回到了原点。

此时，三号病房里空调显示的温度是二十六度，是特别舒服的温度。正是早餐时间，饭菜的香味盖过了消毒水的味道，在有着七张病床的大房间里弥漫开来，大家安静地吃着，偶有人小声地谈论一下今天的天气。

“哎呦，我的个娘哎，怎么这么疼啊！哎呦，我饿了，儿啊，我儿呢，上哪去了？”这声音来自九床，焦躁不安、歇斯底里。

九床刘阿姨，退休教师，六十五岁，胳膊疼，检查结果显示积液，增生。住院第八天，手术第二天。入院后的前几天医生建议保守治疗，看看效果。保守治疗的效果不错，痛苦减轻了的刘阿姨时常跟医生告假去附近的商场、超市逛逛，回来就跟病友们说看上了哪家的筷子笼，哪家的酸奶便宜些，还有哪个市场的菜价低些，可以坐几路公交车去等等，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这间病房里就数我最欢实。

这几天里阿姨的老伴儿每天都来看她，坐在床边陪她聊会天然后就回家，阿姨说她老伴儿心脏不太好，不愿让他来回跑，可他就是不听。她的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都带了孩子来看过她就走了。阿姨说:“孩子们都忙，我尽量不麻烦他们，老头子生病住院的时候，我都没告诉他们，跑手续、做检查、回家做饭、送饭伺候他都是我一个人。”说这话时她的眼神里有骄傲、有倔强。

虽然刘阿姨保守治疗效果很好，但几天后她还是决定手术，绝了复发的后患。定下手术日期，儿子请了假。手术的前一天晚上阿姨还跟医生请假回家洗了个澡。

手术那天早上，刘阿姨的儿子早早地就来到医院。夜班的护士在下班之前给她备皮，并插好了导尿管，为八点钟的手术做好了准备。带了导尿管的阿姨躺在床上再也不能到处跑了。一切安顿完了，她那身高超过一米九，身材伟岸的儿子跟他说:“妈，我去下面餐厅吃饭啊 ，一会儿就回。”阿姨点头答应。大约过了半小时，手术室来接病人了，他才吃完饭回来，急忙地带好医生嘱咐好手术时要用的东西，陪着老人去做手术。手术结束，回到病房安顿好一切已临近中午，只有这天的午饭是陪在老人床前吃的，也是唯一的一次。吃晚饭时，又去了餐厅，留下吸着氧气，身上连着监护仪的老妈妈一个人在病房。

被禁食禁水、术后疼痛、又看不见亲人的刘阿姨开始像个孩子一样的哭闹起来:“我疼啊，我儿子上哪去了，也不管我了，我渴了，饿了，我儿子呢？我没人管了……”

“大妹子，你帮我看看我儿子去哪儿了，也不管我了!”

十一床腰椎孔镜手术后一星期，除了上卫生间，医生要求其他时间一律卧床，这时她从卫生间出来，路过九床

“他出去吃饭了，你耐心等一会儿，马上回来了。”

“那你帮忙把手机递给我行不？”

十一床过去把她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递在她可以自由活动的左手里。

“你能帮我叫护士吗？”阿姨又问

她帮她按了放在她床头的呼叫器。

护士过来做了简单的检查、询问后告诉她可以喝水和粥了，明早就能吃饭了。儿子回来了，一阵唠叨和互相埋怨。喝了粥的阿姨有儿子陪着一夜倒也安稳。

第二天早上儿子又留下阿姨一个人去餐厅吃饭了，于是便有了刚才的歇斯底里。

“我饿了，大妹子你那里有馒头吗，给我一块行不？”

“我没有馒头，有饼行吗？”

“不能随便给她吃，饼太硬了，她情绪又激动，万一卡到了就麻烦了。”

“你等会儿，你儿子马上就回来了。”

大家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无奈之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睛里都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

儿子吃饭回来给她打了饭，吃饱喝足的刘阿姨终于安稳了。

“我爸住院了，就在隔壁病房，昨天他又晕又吐，我妹她俩给送这儿来了，诊断耳石症，手法扶正了，已经好多了，非要过来看你，没让他来，妹夫请假照顾着呢。”

“我就说不让他来回跑，就是不听，这可好了，都上这儿来了，多麻烦啊！”

“你看你，又着急，不是说了，妹夫在吗？本来安排好明天出差，看来去不了了。”

手术三天后，刘阿姨可以自己下床活动了，刀口已经开始愈合，几乎不怎么疼了。

十三床的阿姨检查出新病情，转院了。医生象征性的征求了各床的意见，把刘阿姨的老伴儿安排进来，方便家属照顾。他们的儿子昨晚就回家了，整理今天出差的行李。剩下女婿一个人照顾两个老人。

术后四天，刘阿姨和老伴儿都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在幼儿园工作的女儿今天也来了，一家人其乐融融相聚在病房。

“看你恢复的多快，你看她，她那病不容易好，都这么长时间了，还躺着呢！”刘阿姨的老伴儿看着十一床说。

“她这腰椎的病要躺一个月呢！”

“咱这后天就能拆线出院了”

一家人欢声笑语，整个病房就数他们最欢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