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爸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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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而立喜结连理

四十不惑之年丧妻

自此不归家

宛如过客

            -----来于记忆

想了很久的时间才下笔,这些我一直逃避的东西,于我,如荆棘,如禁忌。

小时候迫切地想长大,想离开,想自立,想摆脱周围这些假意示好与同情,转头却流言满天飞的人,那时以为,长大可以给我一切,成年人多洋洋得意呀,目中无人,自以为是。

后来,长大后再回头看,背后早已盘根错节,爱恨难辨,是非难分,黑白也难辨,比如说我爸。

我一直试图将一些东西抹去,想忘记,可是午夜梦回寝食难安,又试图和解,想喜怒不形于色,想不再自己较劲,想平安喜乐岁月静好,最后却是兵荒马乱。回首十余载,一半噩梦循环,梦里被抛弃了一次又一次,一半在与自己较劲,在放下与放不下里盘桓。

我爸的形象分为两半,以母亲故去为界,之前幽默风趣,是我的大朋友,多好呀,在小伙伴爸爸凶巴巴的时候,我可以和他快乐的讨论老师和同学的各种八卦,他也可以在某一个午后叫我帮他跑完腿后忽然从口袋里拿出来我想要的儿童牙刷牙膏,惊喜不已,那时以为永远也就这样了,可惜我以为的也永远是我以为。

那一年的冬天真的是好冷,寒冽,毫无温度,母亲睡在了冬天里,在那场西北零下10℃的大雪里,我爸一走了之,毫无音信。

多年以后我慢慢试着去理解他,孩子幼小嗷嗷待哺,父母年事高,周围又到处都是往日气息,还不如一走了之,可是,我只有一个爸爸呀,唯一的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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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言满天飞的时候,我还是个小学没毕业的学生,从别人那里我知道了我爸不回来了,我爸在外面有家室了,我爸外面犯事儿进去了……综合起来就是我要没有爸爸了,可是我还是想要呀,可是我除了夜晚在被窝里偷偷哭我也没有办法,爷爷奶奶拉扯弟弟已经费尽了心力,他们听到这些必定比我更难受。这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那些叔叔婶婶在笑着说完自己的猜想之后还要可怜一番,回头再跟别人进行下一轮,我却不能当众翻脸,实是在不忍心 ,继我爸之后再加个女儿也不学好的杜撰,人言可畏,冷暖自知。我开始讨厌我爸了,讨厌因为他而笼罩在我们之上的茶余饭后。

后来他突然回来了,在六年级一天的放学后,我跟小伙伴说完拜拜进家门就看见了他,我本能的喊了声,爸,他也转过头来,问我放学了吗。在很多年以后一次饭桌上他跟我说起来,说他第一次回来其实是先看见的我小妹,在路边玩耍,不认识他,穿的脏兮兮,他问我他寄回来的钱哪里去了,让我们生活应该是是足够了的。彼时我们关系紧张,常常剑拔弩张,我冷笑回他,谁知道,我那时才多大,一个十岁的孩子,难道会让我管钱么?他沉默不已。

之后他又走了,我上初中,因为在镇上住校,而有了一些喘息空间,家就像是沉重的蜗牛壳,放不下也丢不掉。

我时常想我那些锋利的棱角是何时去掉的,可能是夜半爷爷奶奶的叹息,可能是周围人看笑话一样的心态,也可能是大伯和他媳妇儿的假惺惺,我也能理解,四个孩子和两个老人就像烫手山芋,谁都不愿接手沾染,但是却乐意看着如何自生自灭,人性本就冷漠自私,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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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我初二的时候我爸又回来了,又走了。他那时在喝醉酒时给我摇摇晃晃送过饭,也在我天气转冷之时送衣御寒,在我不想骑自行车时送我去学校。可是,他也在我周五回家时喝的酩酊大醉站在门口絮絮叨叨不进去,我和奶奶要费很大的劲才能让他上床睡觉,也和朋友厮混整天不回家,在准备年夜饭时丢下我们去跟别人打麻将,最过分的是嫌弃弟弟妹妹邋遢在晚上将他们赶出了家门,最后是爷爷拄着拐杖在柴摞下带回了他们,还有将弟弟关在大门外,听他死命的哭不开门,我开始讨厌他了,无胜于有。

我时常在想,你要怎么评价一个人才能算是中肯,就像席恩一定是坏人吗?罗柏一定是好人吗?多数是半参半杂,爱恨难分。

第三次回家是在我高中时候,那时候家里出了一些事,弟弟住院,都是他处理,那时感觉我自己有点人格分裂,有时候感觉有他处理还挺好,但是当他喝醉酒,数落弟弟妹妹时,又厌恶至极,为此经常吵架,在无数次他摔了锅碗瓢盆的时候跟他吵得撕心裂肺,包括过年,最后以我摔门去睡觉为终。

尔后后悔,我也经常想为何不能心平气和的沟通?每次都是吵得面红耳赤,尤其是喝酒。我爸这个人,他不喝酒的时候你感觉父慈子孝,但是一喝酒,翻旧账,教育你,乱生气,自艾自怨,并且,他在家十天,有八天就是醉酒,由此我特别不喜欢喝酒,连酒也带着不喜欢,喝酒能解决什么事情呢?醒后依旧是原样儿,无济于事。最过分的是他在我高二时借了别人高利贷,然后签了我的名字,之后找不到他人 ,那个人就来找我,每次躲在爷爷奶奶身后看他们应付的时候 ,我真的是恨死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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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他又走了,我上大学,或许因为两个人不在家,关系又缓和一点了,我开始从另一个角度看他,也想尝试缓和,试图相互理解,他孤身在外一人撑家,那我们呢,在家受气,应付各路奇奇怪怪形形色色的人,我知道他不容易,那我们就容易吗?奶奶脾气不好,动辄打骂,我们要小心翼翼干活吃饭,维持邻里关系 ,去给大伯家干活,再饿着肚子回家自己准备饭,随意被人指指点点……这些,又该去怪谁?

但是最正常的关系也是大学这一段时间了,他喝醉酒打电话絮叨两三小时,我也不跟他吵,附和他讲完,我跟他讲,他是一个父亲呀,不能老嫌弃弟弟妹妹不如别人,而是告诉他们要怎么正确去做,怎么一步一步来,让他少喝点酒,也考虑一下自己,若有合适的人,也考虑一下。

大二那年爷爷病逝,犹如当头一棒,在我终于觉得所有一切都要步入正轨的时候,在家终于有个家的样子的时候,忽然倾塌。那时我爸在提前两个月被叫回来,以爷爷想见小儿子最后一面的名义,他寸步不离在床头守了一个多月,而我那孝顺的大伯在此期间就端过一碗面来我家给爷爷,再到后面过丧事,我在墙角看见我爸边走边抹眼泪,那一刻忽然觉得,我没有爷爷了,我爸也没有爸爸了。

大三时候他的朋友打电话给我说他手腕骨折需要手术,要亲属签字,问我能不能去外地 ,我拒绝了,怕他让我去之后等我的不知道是什么,那一段时间疑神疑鬼,小伙伴叫我去找他玩报销路费,我都怀疑是是不是另有目的,内心极度不自信,不相信自己也不信任别人。很久以后一次他喝醉酒时说,那次是真骨折,不过是和别人起了争执被打的,里面装了钢钉。而在这之前这件事只有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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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我毕业,我爸开始不外出了,长期呆在家,过年也是一样,在他喝醉酒回家争吵中度过,神奇的是,第二天又一往如初,大家该说笑说笑该干啥干啥。到去年,奶奶生病住院,需要人照顾,我爸联系不上,一天推后另外一天,只能上高中的小妹报完名再请两天假回去先照看着,我那大伯一个劲的打电话给我说奶奶没人管,要我和妹妹回去一个人,为了不耽搁小妹上学,妹妹立马辞职回家了,之我爸后才出现,不靠谱至极。

之后又是长达半年多的争吵,我爸和我妹的,依旧是醉酒回家,不高兴看不惯摔锅碗瓢盆,甚至有一次打了起来,我爸想推我妹出门外,在拉扯中我爸的手碰到了门上,他的小拇指肿了好几天,第二天妹妹让他去诊所看一下,他不去,于是又买了消炎的药水他自己包扎。

今年过年后终于达成一致,我爸在家照看奶奶,我妹出来上班,一切又好似归于平静,平常发发微信问问好,打打电话交流一下,就算是弟弟报中考志愿也会问问我,他会抱怨奶奶在凌晨四点不睡觉叫醒了他,我也会调侃说现在知道妹妹之前在家是怎样过的吧。循环一圈,归于往昔。

其实我也知道,若不是有他在,我早就在大伯给奶奶一声一声女孩子不要念那么多书的话里辍学嫁人,而他若是没我们,或许也在漂泊里浪荡一生不着调。

在这一场长达十六年的拉锯战里,看似是我赢了,实则两败俱伤,事情哪有那么多的是非黑白之分,而我的坚持与固执,也随着岁月慢慢凐灭消散,到底是谁成就了谁?又是谁改变了谁呢?

写在最后:

我什么都没有忘,只是有些事只适合收藏,不能说,不能想,却也不能忘

                                    -----史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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