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老头，干净！

这几天经常下雨，从半夜就开始了，虽然不大，却像个患有失禁的病人那般，淅淅沥沥的不见停止。

店门口有个大箱子，里边是客人们喝完的啤酒瓶子，饮料瓶子。有个老太太经常来收拾这些破烂，顺便着帮店里倒些垃圾。她已经六十多岁了，时间在她脸上画下了深刻的皱纹，她告诉我，现在玻璃瓶子不值钱，塑料的比这个贵，但最好的是纸箱，现在废品收购收废纸给八毛一斤。

捡这些废品是她的副业，主业是环卫工，一个月有一千五的工资，自己交五十块钱的意外保险，到手是一千四百五十元。环卫队每天早上管一顿饭，馒头稀饭不限量，还有一颗鸡蛋。开饭的时间是早上七点，可他们规定的上班时间是早上四点，每个人配备一辆脚蹬式三轮车。她告诉我，那个三轮车她骑不了，经常去的晚了，吃不到一口，没办法就买了一辆电动三轮车。

电动车的价格是四千五，刚好她干三个月的工资。幸好的是，电瓶车能够让她减去许多辛苦。她扫的这条街全是买卖人，于是有些好处，大部分店家的瓶子，纸箱都是给她的，也有一些人舍不得。可相对于她的工资来讲，这是一笔不小的收入。有好处自然坏处也不少，人流量大垃圾相对就大，所以常在其他街道上环卫人员可以休息的时候，她不能休息，监管他们的是个女人。天天什么都不做，就坐着环卫车满大街看谁偷懒，有一次在我的店附近抓住了她的小辫子，当时有个店关门了，有好些不要的纸箱盒子，她在那个店里收拾这些的时候被抓了现行。

我看到那个女人颐气指使的说她，呦，您这工作干的不错呀，都和群众打成一片了，连家里都得你收拾，要不您别干这环卫工的营生，又脏又累不说，它也配不上您这当保姆的命呀！

她六十多岁了，却站在那里手足无措，好像是贪玩的孩子没写作业一般，被大人好一顿敲打。训她那个女人四十来岁，烫着头发，穿的干净，很体面的一个人，却让人在听了她的言论后，觉得她很不体面。

可能有些人会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但我们仅仅是扔个垃圾而已，并且这个垃圾可以适当的帮助一下她的生活。难道你扔个垃圾还要听个故事吗，如果一个人的故事如此廉价，那么即便是没有道理的，你还会有兴趣听下去吗？

好在还有些人懂得反驳，那个店主平时很是和气的一个人，虽然买卖赔了，可没见和谁红过脸。在他大把的金钱丢失后，他还保持着往日的善良。所以在那个女人阴阳怪气的腔调出现后，那个男人说话了，他说，行了，你不要在这里像个风铃般乱颤了，可能有些人喜欢你这种叮叮当当的做派，但是没有他们这些喝西北风的苦力，你不过就是没有用的一个挂件而已，把你吊起来是让你随风摇摆，在适当的时间了响两声就行了，而不是在暴风里还要扭捏，因为这时候，你算个屁呀！

那个女人走了，带着她坐在环卫车上的骄傲，也带着她的野蛮与无礼走了。

其他地方我并不知晓，可这座城里能够胜任环卫工这个职业的人寥寥无几。低廉的工资，辛苦的劳动，甚至是时常的意外，都在付出与顾回报中不成正比。同样，做这个行业的几乎都是六十岁往上的老年人，他们的身体不再健壮，或者可以说都是老态龙钟之辈。但为了生活，为了活着，他们就得这样干下去，在每个早上的四点钟出现，不论刮风下雨，不论雷鸣闪电。

有一次，我与她闲聊，她告诉我整整一年没有休息过了，我问他，你们没有节假日吗？她说从来没有过，每年只有大年初一能够休息一天，初二就得出门扫街了，于是，在满街的团圆喜庆中，总有这样的身影穿插其中。

我没有问过她为什么干这个，这个岁数了，她还能去做什么呢？唯一对这个职业尊重的只有孩子，幼儿园六一的时候，学校组织孩子们去慰问环卫工，女儿要钱买了手套，面包，矿泉水。学校用家长们的钞票为自己打了最好的广告，利用着孩子们最好的纯真，我反对这种无耻，可当孩子将小手中那洁白的手套递给那一双双满是沟壑的半生痛苦后，我又很是为她骄傲，这是她的善良！

又一年过去后，我没有再见过她，新来了一个大爷，骑着一辆红色的电动三轮车。他说，我是新来的。我问他，老太太去哪里了，老头告诉我她去闺女那里，可能不会回来了。说完这句，老头伸着手指着那些攒下的瓶子，箱子。我笑笑说，全是你的，你从外边看见我攒下了，就进来拿。

老头搭着笑，捡着瓶子，收拾好以后，又拿出笤帚为我扫了扫地。

很多人会嫌弃那一双双满是裂纹，遍布沟壑的手，可又不得不承认是这群人带给了这座城的干净。他们脸上遍布风霜，却干净的在苍老年纪里迎接每一次阳光！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