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钓台悠悠过

所谓钓台,造化之初不过是一水石相依之处。唯此处,水浩渺而清幽,山青峻而平和,宜乐山乐水,适仁者智者。于是,两千年前,一个反着羊裘的男子来此垂钓,因拒了一场个人的大大名利,为此地赢得了一场久远的响亮功名。钓台,因之而名应。

此后千年,中国文人从四方涌来,或长驻相伴,或登台寻芳,或黯然别过,为钓台穿上一件件华丽的衣裳。长住者,一竿风月,一蓑烟雨,卖鱼生怕近城门,唯恐沾了一点红尘;寻芳者,借云山苍苍、江水泱泱,慨叹先生之风山高水长;黯然而过者,对比先人,心有愧疚,急匆匆,竟黄昏过钓台、通宵过钓台。

这华裳,以“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为经,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为纬,纠纠结结而成。那天成秀色,不过是铺垫是前戏是渲染是辅菜。

我爱钓台,独爱这江山本色。钓台碧云中,邈于苍山对;古木烟笼半锁空,高台隐隐翠微中;桐江连天秋水长,富春摩空烟树苍;两山夹青苍,月照江茫茫……碧云,苍山,烟树,翠微,洗尽铅华,但见山水深深浅浅绿。

少年同窗自远方来。已是中年的地产商人,点名要游严子陵钓台。我问“游钓台?游云台?”中年人颜容清俊,目带促狭,一如少时:“找找钓台的东西。”少年离别,书信往来,一封游钓台记被批为“条理不清,方向不明,如盲人摸象”,从此视“游记”为畏途。

雨中登钓台,中年人为高阁连亘、粉墙黛瓦、融通山水的建筑而喜,为摇曳的竹枝、霑雨的苔藓而喜。站在高台上,一身透湿,却为浩浩汤汤的江水而喜。

那样单纯的喜悦,竟让人平白生出“谁道人生无再少”的豪迈。

千江有水千江月。同一个钓台,于千万人是万千个风景。人生攸然,钓台悠悠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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