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是圆的

2006年德国世界杯,云集着世界上最好的足球运动员,唯独不见中国队。

那一年,我十六岁,是那么的热爱足球。

世界杯开始前夕,我们学校组织了一次班级之间的足球赛。我们班有速度极快的,有极为强壮的,有耐力很好的,有喜欢手球的,唯独没有会好好踢球的。而我,自认为是班级的头号球星,于是进球成为了我义不容辞的责任。

我们班的第一场比赛是跟四班,而那时四班的实力是明显要高于我们的。有人爱雷霆万钧的大罗,有人爱气定神闲的齐祖,而我独爱充满灵性的亨利。在那个帝星临世的大潮中,亨利如一位遗世独立的剑仙轻描淡写的跻身于那些伟大的名字当中。于是当我穿上那件12号球衣时,我是充满自信的。

赛前,班长为我们排出了一套353阵型,我们都在纳闷怎么多出一个人。班长说,门将要发挥出自己的主观能动性,要不满足于守门,要冲出禁区走向中场,走位要飘忽,必要时埋伏在对手的禁区,等待破门。听完班长的解释后,我们恍然大悟,于是在随后的比赛中,常常可以看到我方门将出现在对方的半场。

比赛打的十分激烈,突然有人从左路突破,随后一脚传中到门前,门前人群一通乱战,球阴差阳错的到了我的脚下,我便一脚抽射,门将显然没有料到,于是皮球应声落网。我开心的向场边跑去,来了一个亨利的标志性滑跪庆祝。我心想终于进球了,抬头一看,大家都用惊讶的眼神看着我,我很不解,只听四班的同学庆祝起来,我回头一看,这是......自家球门?

比赛结束的哨声吹响,因为我的乌龙球,我们班输掉了比赛。赛后,我很懊恼,队友们纷纷上前安慰我。季鲁说,都怪我,总是在对方门前解围。柯罗斯说,怪我,总是传球失误,还一直远射。武磊说,怪我失单刀。穆乐说,不不不,都怪我。这时,大家都疑惑的看着穆乐,眼神里都透露着,你上场了吗?

第二天,我来到教室,格桑跑到我身边,递给我一个盒子说,给你的。我说,这是什么呀。她说,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我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指南针,我困惑看着她说,送我这个干嘛。她笑着说,这样你就可以分辨清楚哪个是自家球门啦。我看了她一眼,然后把指南针塞进桌洞。

然后她坐在我前面,回头问我,你说世界杯哪个国家会夺冠啊。我看了她一眼说,当然是法国啊,亨利在前白马长枪,维埃拉、马克莱莱在后兵来将挡,齐达内坐镇中路气定神闲。还有里贝里,特雷泽盖…这阵容想想都美滋滋的。格桑说,哦,是嘛。

随后的世界杯决赛中,拥有亨利,齐达内,特雷泽盖的法国队迷之输掉了比赛。我的足球梦,似乎碎了。

考试结束后的一个夜晚,格桑约我出去走走。然后她对我说,我要出国念书了。于无声处听惊雷,我的脑子瞬间短路,竟不知该怎么回答,然后我慢吞吞的吐出两个字,去哪。她说,美国。

我点了点头,然后她又说,我啊,最不喜欢分别了,可是却一直还要不停的分别。但是在我的记忆里,有你,有这里快乐的时光,有许许多多人的笑脸和哭泣。对于我来说,这就足够了。这个平日有点闹腾的姑娘在说完这些话后,眸子里满是善良和哀伤,而我沉思了好久,对她说,我讨厌资本主义。

分别时,我问她,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她笑了笑说,等你崇拜的亨利带领法国夺得世界杯冠军的时候吧。然后,她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再然后,转身离去。

姑娘,从此你我山南水北,想抱你也再没机会。

2010年,南非世界杯,没有中国队,西班牙夺冠。亨利英雄迟暮,没有进球,而这也成为了他在世界杯的绝唱。

我没有格桑的消息。

2014年,巴西世界杯,依旧没有中国队,德国夺冠。没有亨利的世界杯,似乎少点什么。虽然他从未成为世界杯绝对的主角,可我很想念他。

我依旧没有她的消息。

2018年世界杯,C罗独木难支,梅西尽显疲态,日耳曼战车困于魔咒,桑巴军团不敌欧洲红魔。

世界杯上法国天才少年姆巴佩惊艳世界,他们都说他会是下一个亨利。

半决赛法国对阵比利时,蓄起络腮胡子的亨利站在场边,作为比利时助教的他,心情应该很复杂吧。旧日自己拼命守护的高卢雄鸡竟然成为了自己的对手。

法国1比0小胜比利时,亨利望向法国队的替补席,不知道这一刻,他看到什么了。而我看到了记忆中他迈开大步趟球的样子,他轻巧搓射的样子,他滑跪庆祝的样子。这一切,都是我难以忘却的记忆与永恒怀念的经典。

后来的决赛,我跟中学时代一起踢球的那群小子聚在一起,我们聊着足球,聊着我们的从前。我努力拾起所有记忆的碎片,却再也回不到那个热血沸腾的年纪。最终,兵强马壮的高卢雄鸡4比2战胜格子军团,赢得了2018年的大力神杯。这一刻,我等待了12年,那个人,我也等待了12年。

手机突然响了,一个陌生的号码,我接通电话,电话那头说,法国夺冠了。这个声音曾经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可是最后却像雾霭般消散,消散了整整12年。我声音略带颤抖的说,是啊,夺冠了。她说,我在学校等你。然后就她就挂掉了电话。

我有些许的恍惚,但还是很快的赶去母校。其实毕业后的每一年我都会回到这片土地,只是这一次,我好紧张啊。

她现在校门口,我走到她的身边,她看到我,突然笑了,就像从前一样。我问她,这次回来住多久。她说,不走了。

人生是一场蹉跎,愿你别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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