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俱增/天贶节:天赐的节日

                  天贶节:天赐的节日                                              文/ 薛俱增

农历六月六,古称“天贶节”。以前我不认识中间这个字,也不甚了解这么一个节日,套用网上一句话,可谓“少时不识天贶节,再过已是不惑年”,一叹。

贶,读“况”,赐也。天贶节,意思是天赐的节日,人间又得一日之乐。

相较而言,天贶节无疑只是一个小节日。不要说五月五端午节、九月九重阳节的盛名,就是二月二龙抬头、三月三上巳节、七月七乞巧节的名气,它都比不上。个中缘由,大概有三。一是夹在大节之中,犹如高山之间一幽谷,不被重视。三天两头过节,追求口腹之乐,在历来提倡勤俭持家的民间总归是不好的,中国人过日子要的是低调本分,实实在在。二是农历六月正是大忙季节,汗水掉地上摔八瓣,哪有闲工夫过节?在北方,五黄六月,正值麦收季节,虎口夺食,整日热火朝天,人人都恨不能长出三头六臂来。这时农人们都在地里场里挥汗如雨,根本顾不上走亲戚。天水俗话说“十一腊月亲戚多,五黄六月各顾各”,就是这个理。三是天贶节的称呼起源较晚,直至宋代才出现。据《宋史》和宋人赵昇《朝野类要》记载,宋真宗大中祥符四年正月,诏以六月六日“天书再降日”为天贶节。这位情切切苦求祥瑞的宋真宗赵恒,宣称上天赐了他一部“天书”,为让天下老百姓相信他的这番说辞,乃定六月六日为“天贶节”,还在泰山脚下的岱庙建了一座规模宏大的“天贶殿”。岁月不居,时节如流,天贶节后来逐渐失去了钦定的含义,但老百姓乐得享一日清闲,一些风俗也就流传了下来。

正如黎明到来之前的静夜,乐曲高潮之前的休止,六月六,就像是大忙季节里的一个换气符号,让农人们得以喘口粗气,放慢节奏,小憩片刻,好继续精神饱满地投入紧张的丰收劳动之中。

作为一个以农为本的大国,中国自秦汉以来就有在伏天向神明和先祖进献新收粮食的传统,俗称“荐新”。后来日期固定在六月六日,大抵也是因了“天一生水,地六成之”的说法。告慰祖先神灵,祈求风调雨顺,获得一个好收成,这是农耕文明赋予这个节日的生活意义和生命内涵。

六月天,多雨易霉,百虫滋生,易闹虫灾,尤以蝗虫为最,对农业是莫大的威胁。过去的人们就在六月六这天,朝拜祭祀,祈求免除虫灾,保证作物丰收。家家户户也会在这一天翻箱倒柜,晾晒衣物、字画、书籍等,以防霉变和虫蛀。天水孩童端午时节所戴的寓意为防止虫叮蛇咬的“手环儿”,到了这一天也就使命圆满,自然解除了。

“六月六,晒红绿”之俗相传起源于唐代。高僧玄奘从印度取经归来,渡过天水“三江口”时,经文落水浸湿,于六月六日在“晒经台”晒干,当地因之建有“晒经寺”,此日遂成吉日。是日也,宫内开始为皇帝晒龙袍,上行下效,由宫中而民间,家家此日都在大门前晒衣,相沿成俗。此外,还有“六月六,猫儿狗儿同洗浴”的说法,也是一种讲究夏季卫生,希望人畜平安的良好民风。

在天水,六月六有泼绿豆汤的习俗。民间传说六月六是一年中气温最高的一天。清晨,子女要为去世未满三年的亲人泼绿豆汤,寄意和亡人一起换季消暑。有一年六月六,我沿着罗峪河堤漫步,遇见提罐子泼绿豆汤的行人。起初我不明就里,后来请教见多识广的长者,才知晓当地还有这样的习俗至今流传。

六月六,新麦上场,麦垛如山,农人喜获丰收,家家笑逐颜开,家长会用新面为小孩子烙制一种蝉状薄饼吃,俗称“烙麦蝉”。记得外婆用一个多层锯齿状铁镊子在饼面上夹出好看的图案,点上颜色,诱人馋涎。烙麦蝉馍,寄托了祛除虫害,实现五谷丰登的美好愿望。

“六月六,请姑姑”。妇女忙里偷闲,借此节日回娘家也是一项重要节俗。小孩自然会跟随母亲去外婆家,傍晚回家前,外婆在其前额印上红记,说是能避邪求福。在甘肃榆中,新娘这天在泉边捞出石子,用红布包好带回家,以期“早得贵子”。

每年六月六,东乡、撒拉、保安等少数民族还会举办“花儿会”。人们身穿各具特色的民族服装,互相赛歌,沟通心灵。远近群众慕名而至,成为当地的品牌盛会。

事实上,从来没有什么天赐的节日。只要老百姓愿意,他们就会动用集体智慧,赋予每一个平凡的日子以节日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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