趵突泉瓶盖


通才俱乐部的会员,通常都会三种以上的社会技能,准确的说,这里的人可以称为多个领域的英才、精英。


这里目前的头头,Bruce,既是管理者,也是个打手,倒不是为了维持秩序,只为,功夫爱好者们在俱乐部顶楼切磋的时候,他能担当个公正的裁判。


成立俱乐部的,是个叫万尼亚的光头佬,他靠写作为生,结识众多英才的目的也是为了丰富自己的写作内容。


他把有目标看作是值得庆幸的事,尽管这和他的幸福毫无关联。


不过万尼亚已经过世很久了。


Bruce是万尼亚的孙子,他知道,爷爷除了作家的身份,还是歌唱家、画家、生活家以及企业家。爷爷谈到写作时会很自豪的对他讲,一个作家在构建故事的过程中,随情节进展,总能体验到极致的、现实中被压抑的、无需负责的、即兴表演的快感。


如此,Bruce偶尔也写些东西,但他还是觉得在现实里跟人抗争,会更有意思。


Bruce的职业座右铭很明确,他要为对抗这个世界的悲观、愚昧、伪善,做出充足的练习和准备。


也因此,俱乐部存在的意义并不单是敛财。Bruce经营这里,希望通才俱乐部可以成为驱动世界同一化的一点星火。


这里是人们交换技能的地方。俱乐部内有数个可容纳十人左右的房间,Bruce把每个房间叫做教室,每位俱乐部会员也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教师。他们在这些个房间里言传身教、传递技能,并在和其他精英交谈的过程中优化、修正自己的技艺。


Bruce将每个房间的授课过程录制下来并发布,得到的酬劳会分发给各个授课的通才。当精英们发现自己的技能再次提升了的时候,又会进行课程的升级教授,他们不断优化自我。


如果你绕着走廊溜一圈,偶尔听到教室里的声音,一定会有颇多的收获。


枭,从事金融行业,一边以“危机的后面是趋势,趋势的后面是结构,结构的背后是偏好”,模式化着资本市场,一边一遍又一遍不停地在画布上涂抹修改,他在教授油画课,最终,他看到自己堆垒出一纸不成形的颜色块,不过在外行人看来,却是超写实的惊艳之作。


笔名为与非门的作家,是位哲学家,并身兼语文教师,他提到过,“与人在一块,我总觉得思考问题并不会那么到位。想是周边环境一定会阻碍一个人的发展。所以我需要独处,让未完成的思绪抵达它完整的位置。”


佛学大师,洪,说着,“混谈资的人不是那么容易让人看得起,难道,只愿意嘻嘻哈哈过生活,却又在不断失去的过程里煎熬吗?难道不去了解下我们自身的心性和所向的无常吗?虽然本在俗世,但仔细想想,其实人最原始的样子,是没有故事的。是你们,定义了他,却又一直沦陷在自己的定义里。”


性学者敛生,教授着,“‘我要把你吞掉’,是凸显生物本能的行为,而且还是关于性的,作家帕慕克就可以代表,他在作品中坦白,每次说完这句话,他的小鼻子就有反应。”


生活家,勺子,说着,“人的生活真谛是什么?

是爽。

让他人爽以及让自己爽。爽是第一位的,快乐都是其次,然后才是怎么玩。还有,玩是生活吗?玩不叫生活。

用心玩才是生活。”


心理学家,韦,说着,“运用知识的诅咒,面对不喜欢,不熟悉的人,要有所保留、有所顾忌,甚至忽悠也是可以的,这是为了划清与坏家伙的界限,并为自己的社交层设立门槛。”


溜过这一圈,你听到了这些,没错,若是有幸,能来俱乐部一趟,仅此一趟,会更清楚自己所处的位置。


俱乐部对每位会员的奖励方式除了授课酬劳外,还会为会员习得的新技能给出标签认证,这标签的功能等同于执业资格证,是光头佬与政府达成的同盟,当然,前提是会员们要通过精英们的认可。


有了新的标签,就代表可以从事新的行业,可以多做一件事。


“虽然人一直被定义,却从未被认清。”在授予标签的仪式中,Bruce每次都会这样强调,“恭喜大家成为了更有用的人。”


每个周六的晚上,Bruce会在俱乐部酒吧举办酒会,并身兼酒保与大家攀谈。


人不躁动,音乐也不躁动。


“你知道酒吧为什么要有音乐吗?”Bruce递了杯鲜啤给与非门,并问他。


“音乐就是闭口时耳边持续着的谈资吧。”


洪走了过来,Bruce小声靠着与非门的耳朵说,“没看他回来了吗,‘谈资’这个词得收敛收敛。”


“洪大师,你好,”与非门转头对洪笑着,“大师不是出家人?也来这里饮酒取乐。”


“这里可是教室,”洪说着,“而且是这里最大的房间了,比那些个只装得下八九个人的教室好多了,在这可以顺便和Bruce学学调酒。”


“Bruce,你觉得洪大师是来学调酒的吗?”


“我觉得大师更像是来授课的,虽然这看上去是个以酒为主题的教室,但相信大师在哪里都能给我们一些开导。”Bruce如是说。


洪说,“你先教教我调一杯,哦,是的,我要用金属器皿。”


“玻璃的不行吗?”


“玻璃这种易碎的东西是用来被打破的,端起端落,小心翼翼,却又会因每一次的不小心而产生故事。像这里的人,技艺到了一定程度,终会分散到世界各地,去引领时代的进步一样。”


“看,我说什么来着。”


Bruce指导洪的调酒动作,演示三遍后,便让洪自己练习去了。


敛生先生坐在桌角,敲着杯子,静候Bruce斟酒,他对Bruce说,“我得发表下我对通才俱乐部的看法,为什么这里叫通才俱乐部?你看洪大师调酒学得这么快就知道,因为这的会员是世界上最擅长模仿的一群人。我们不断的复制技能升级技能。模仿,没错,生物的传递、繁衍,正是模仿。”


“这也让我想到了我的爷爷,他房间里挂着很多名人的画像,他模仿他们,视他们为榜样,然后去争取自己的成就。世人都懂物竞天择,立场不同必会去抗争、主导或靠拢己方的势力以及利益,尤其是抢夺资源的时候,绝不善罢甘休,甚至不择手段。可我爷爷万尼亚不一样,就像你说的,他一直是在模仿更高级的人,从不与任何人争斗。”


与非门插话道,“但是你要相信,当你变得更好时,世界会阻拦你,那时你不得不采取抵抗措施。”


Bruce觉得没有必要深究这个话题,“你想到正确答案了吗?酒吧里为什么要放音乐?”他提起了和与非门之前的话题。


“我想你肯定不是让我说‘为了营造氛围’这种直接的理由。”与非门答到。


“不过这就是答案。或者你想多给它一些定义,但有时候一个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理由就是大家都乐于接受的理由。”


与非门辩解道,“通才的世界,定义绝不仅有一个。我现在就可以列出更多关于这音乐的定义。”


“这样容易被认为精神分裂。事实上,”Bruce笑笑,从柜台深处取出了一个瓷瓶,那是一壶中国的老酒,并且价格便宜,“我们做个小实验,这酒的名字叫趵突泉,我若不说,你肯定猜不出它有什么特别的。”


“很普通的酒嘛,普通到与这酒吧格格不入。”


Bruce双手捧起它,说,“但这是我爷爷一直珍藏的酒瓶。”


“原来是收藏的酒瓶,有什么特别之处吗?”勺子女士过来搭话。


Bruce将瓶盖打开,所有人都期待着看看酒壶里到底有什么。


可突然间,现场的音乐停了。


英才们的目光都聚集到Bruce这里,想确认发生了什么事。


寂静中,一段喜庆的曲子从瓶盖里发出。



“嗨,原来是,瓶盖里有音乐。”


“没有错,这种酒的盖子里藏了一枚小小的光敏音乐盒,拧开以后就会播放音乐。事实上,这就是我想说的酒吧音乐的意义所在,”Bruce说着将瓶盖拧回去,并重新开启了酒吧的音乐,接着又将瓶盖拧开,把酒吧的音乐关上,喜庆的曲子再次从瓶盖里传出来,“人们就像这瓶盖一样,匹配自己的酒瓶并把它盖好,通才呢,就像是这个趵突泉酒瓶盖,除了盖盖子,还能放出音乐,他们多了某些功能。酒吧的氛围音乐好比人潮,我们漫步在人潮之中,沉浸进去,而当人潮静下来,通才的声音才会被大家识别。”


“能被大家识别出来,才有意义。”勺子女士补充着。


“这也是通才俱乐部存在的意义。”Bruce继续到,“我们众多精英在这里,不止是为了丰富个人的生活或者赚更多的钱,这世界还有很多落后的资源需要我们去开发,甚至可以说除我们以外的地域都是落后的,我们不可能将全世界的人都变成通才,但悲观、愚昧、伪善这些个特质,希望能从根源上免除,世界不需要那么多腐败的关系,要的是真正能靠技能解决问题的人。但这很难,大多数人没有终身学习的执著。在座的大家,都是为建设更强有力的世界而生的。”


枭第一个拍手叫好,大家也接连鼓掌,举杯欢庆。


洪把自己调出来的鸡尾酒递给枭,枭一面赞赏着酒的味道,一面说,“Bruce,你现在就是能把这里的资源运用的最合理的人,你说吧,想让大家怎么干。”


洪替Bruce答道,“专注于你一直放在心上而还没有完成的事。”


“那么是不是也可以理解为,每天坚持一件事,直到这件事能为你赚到每月吃饭的钱。”与非门调侃着说到。


Bruce说,“可我们现在一直在这样做不是吗?每周大家都会来这里强化已有的技能,并拓展未来几年要继续学习的新知。这些都是我们放在心上的。我们对彼此保持着开放的态度,并不是我们自身没有秘密,而是我们愿意接受他人的观念,保持着没有框框的心性,所以我们才会聚到一起相互学习。我们有高阶的大脑,这种条件我希望世人都具备,而不是每个人都去做通才,其实每个人能拥有你我这样的心性,就非常足够。所以我们应该去传播我们的价值观,让这世界的心性同一化,但个体的技艺多样化。”


大家思考着,好一会儿无人说话,酒吧的音乐也开始躁动。


勺子女士说到,“你觉得成为通才的好处是什么?”


Bruce,“对生命更通透,可以区分清楚目标和个人幸福。你可以为目标不择手段,但为幸福,你需要缓慢的经营周旋,毕竟,不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没有人的一生可以称得上是幸福的。而目标,是不断往前冲,在路径里不断修正自己的航线,总可以看清终点的。”


与非门,“我讲实话,现在很累,连闲暇时光该做点什么都想要计划一通,很用力的思考做一件事的意义,虽然知道这思考很没必要。”


“关于个人的利益我们没法避开不谈,但你可以试下将目标与个人幸福分开来看,那样不至于陷在目的里。”Bruce说完,把趵突泉的盖子盖好,收回到柜台深处。


韦靠了过来,“这里有心理医生,如果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我们单独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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