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②

  21世纪00年代

  正是小康社会发达时代,人人争先恐后要买一套房子。

  暴发户能买上十套房子;刚开始赚钱的人,只购买一套全款房子;还有那些急于过上好日子,并可以在周围人羡慕嫉妒当中,贷款买了一套新楼房。

  这一年的新年依旧有浓味,却比十年前褪去了不少。

  今年烟花依旧五光十色,而鞭炮似乎一年比一年不太响亮了。好似大伙只憋着攒着那口气,就等哪一天趋势待发似的,也一鸣惊人地买了一套单独公寓。

  奶奶新年家宴上依旧七口人在一块吃饭,这是从未改变过的,唯一变了的是奶奶、伯伯和婶婶以及玲玲住进了单元楼。

  单元楼有了一卫一厨,二室一厅,不再是去外面走几步离近教堂的厨房和公共卫生间巷子里的老房子了。

  奶奶住次卧室,伯伯婶婶住主卧,玲玲住客厅沙发上,但这并不妨碍一家人搬到了新房的跟风喜悦。

  饭桌上大鱼大肉绝不能少。

  伯伯举起酒杯激动道:“感谢哥哥嫂嫂给咱妈和我们三口出了一份子钱,让我们先住上了新房。”

  爸爸脸上逐渐显出笑容,顿一下才举起酒杯,那动作极为勉强,道:“你不用客气,这也是我和你嫂嫂应当尽的义务。你和妈住上新房子,离我家那老房子更近了,两家在一块照顾更方便了。”爸爸说着说着笑意浓浓,但眼神中止不住地辛酸和羡慕。

  妈妈在一旁附和道:“玲玲终于转到重点小学,这下你们不愁着孩子得不到好的教育了。”

  婶婶连连点头,感激不尽:“这回多亏了哥哥嫂嫂,没有哥哥嫂嫂的帮助,我们不一定有多么顺利呢!”

  奶奶看着他们兄弟友爱的情景,禁不住笑了又笑。

  想起了爸爸现在的处境,奶奶忍不住问爸爸:“你们夫妻俩才刚刚下岗,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爸爸与妈妈对视一眼,道:“我和瑶瑶她妈最近谋了一份保险的工作。瑶瑶她妈嘴角灵活,刚谈了一个单子。”

  婶婶替妈妈高兴道:“这下是不是赚了?”

  妈妈一脸不好意思地笑道:“没赚多少钱。足够一家不愁吃喝就行了。”

  奶奶听了,脸上哀戚戚的,趁伯伯和婶婶为了烘托气氛举杯时,她悄没声息地离开了桌子,进次卧里去了。

  待婶婶和伯伯进厨房洗碗和筷子时,奶奶偷摸着捂着身上口袋探头探脑地出来,走到妈妈身边,一把从口袋里拿出来牛皮纸的信封塞进妈妈口袋里。

  妈妈低头一看,知道牛皮信封搁着好多奶奶养老金攒过来的钱,连忙阻拦道:“妈你这是干什么!我们不缺那点钱。”

  奶奶顿时心疼地看一眼瑶瑶,瑶瑶跟玲玲在客厅里玩呢,两人有说有笑地讲学校里的八卦。

  “玲玲住上了好房子,可你们和瑶瑶还住那老煤房。冬天里还要生炉子,瑶瑶定是冻得感冒了。这孩子从小体弱又不好好吃饭,你们俩又赶上下岗潮……”奶奶说着哽咽一下,道:“在这么困难时候,还惦记给我和玲玲一家出一半资金买了新房,我和玲玲她爸妈都过意不去。”

  眼瞅着伯伯婶婶洗完了碗,奶奶摁住妈妈的手道:“就当是我们一点心意。将来你和瑶瑶她爸有买房意愿了,尽管找我这个老太婆借钱去。你们的新房子,我出一半!”

  妈妈对奶奶宽慰的话很是感激和感动。

  这时婶婶提来一大袋子,袋子里装着是饭盒,道:“瑶瑶最近爱吃红烧肉和馒头,我做了好些,一会回去你们带上吧。”

  妈妈道:“谢谢你,让你和玲玲她爸费心了。”

  婶婶道:“没事,应该的。”

  

  姥姥家依旧人多热闹,瑶瑶和表妹都上初中了,大姐和二姐的孩子也都上小学了。

  大家在一座高级饭店单独间吃家宴。

  大姨家的两个女儿跟外企合作一段时间后,自己都开公司了。

  在众多亲戚中,就她们姐俩最上进,所以这顿价格不菲的家宴,她们姐俩慷慨地出钱请客。

  姥姥七个儿女加上儿媳和女婿们,以及孙子孙女和两个曾孙女,大家三十来人围着团圆桌吃饭。

  一大家子人坐在一起当然少不了谈新房的事,不知谁高声说:“哇,你家也买新房啦!”

  瑶瑶看到大姐拍着老舅的肩膀说道。

  老舅原先跟姥姥一起住在煤房里的另一间外屋,与姥姥家相邻,如今他搬出来住了。

  这几年老舅特别努力赚钱,终于在一繁华地段买了花园式单元楼。

  大姐二姐也买了花园单元楼,而这姐俩却不忘孝顺大姨,给大姨买了地段最贵的富人家才去买的单元楼。

  瑶瑶去过大姨家,比老舅家新买的房子大了整整一半平米,装修得特别气派。

  老舅家也很清新时尚,他和老舅妈托了大姐人脉关系,找靠谱的装修公司装修的,设计图还是大姐夫设计的。

  大舅跟姥姥住的煤房已经够用了,瑶瑶看着姥姥家的房子虽不大,但比她住的老房子好多了,有两室一卫一厨。

  而瑶瑶家还在老地方的煤房里,只有30平米住着,依旧用着公共卫生间和公共厨房,冬天还要生炉子,没有装暖气。

  二舅家也靠自己努力买了新房;二姨家的不用说了,他们自带名牌大学学历上着高薪的工作,早在大伙商议跟风买单元楼时,二姨家已经住上了豪华的洋楼房。

  妈妈除了羡慕只有心酸,爸爸看了少不得跟大姐一起凑热闹,对老舅笑说:“恭喜,你们一家住上了这样好的房子。”

  大姨见不得自己小妹委屈,拉着妈妈的手说:“如果你打算买新房了,找我和两个女儿借钱解决你们住房问题,可别委屈了瑶瑶。”

  妈妈感动地点头说:“大姐,这事不难,等过几年我和瑶瑶她爸打算单独出来干,赚到钱自然就能买房了。”

  这时二姐听到了,过来对妈妈说:“老姨,别担心,我和姐姐从小都是你拉扯看着我们长大的,你有什么地方用钱的可以找我们要,不着急还钱的。”

  妈妈顿时赧然:“这可怎么好意思麻烦你们姐俩,如果到时候钱真不够用了,一定找你们帮忙。”

  二姐拉着妈妈的手笑了。

  这边瑶瑶对表妹说:“我想去你新家看看,听大姐说,你家装得可漂亮啦!”

  表妹顿时笑道:“你家还没买新房啊?”

  瑶瑶听不出表妹嘲笑的声音,依旧笑道:“嗯,我就想去你家看看,新房子是什么样子的。”

  表妹昂起头,仿佛高高在上的模样,忽然怼瑶瑶道:“那是我家的房子,你想过来住是吗?我家的必须我说了算!我不让你住,你就不要过来。”然后又拉着两个外甥女,指着她们对瑶瑶道:“她们家也买了新房,她们俩才配去我新家做客!”

  老舅老远听到表妹在那高谈阔论,心里立刻心疼他自己的小妹。他知道他的小妹不是买不起新房,而是为了她婆家能优先住上好房子,才耽误了他们买新房,又想到瑶瑶住煤房的窘境。

  他三步并两步地快速走到表妹和瑶瑶身边,照着表妹劈头盖脸地斥责道:“谁教你这样对姐姐说话的!”看不惯表妹拉帮结派地跟个批斗的样子,老舅打了表妹一巴掌。

  表妹还未来及认识到错就被那一巴掌打哭了。

  老舅妈闻声过来看个究竟,知道了孩子家家的吵闹的原委,扭头又把表妹教育了一通。

  大姐和二姐也闻声赶过来,听了老舅的话后,又拉着各自的女儿,一面教一面对瑶瑶说道:“来,我们一起说——欢迎瑶瑶老姨来我们家做客!”

  两个外甥女听话地把她们妈妈的话,对照说了一遍给瑶瑶听。

  大姐摸摸瑶瑶的头道:“改天上大姐家住几天,大姐那里有暖气。”

  大外甥女露露主动拉着瑶瑶道:“老姨,我家有好多好吃的,你和小姨(指表妹)一块常来我家玩呀!”

  老舅一声道:“瞧,这才是懂事的孩子!你看你方才说了什么话——”老舅继续教育他的女儿道:“一点家教都没有!”

  二姐知道老舅天生脾气急,教育起他的孩子来没头没脑地揍一顿。上一次表妹成绩在班里倒数第二,被她爸拿棍子把她屁股打开花了。

  姐俩忙上前阻止老舅高高抬手的架势道:“蕊蕊不是诚心的,小孩子说话难免有失分寸的时候,这次她知道错了,三姨夫你别再打蕊蕊了。”

  老舅听了她们劝,才轻轻放下了手,又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对着表妹咬他的下嘴瓣,好似告诉表妹:“老子现在气还没消,你别高兴太早!”

  随后老舅在瑶瑶面前蹲下来,慷慨地道:“瑶瑶你想住老舅家新房?”

  瑶瑶点点头。

  老舅爽朗一笑:“好,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老舅都随你高兴!”

  妈妈刚走过来,看到这一幕,不免对她自家兄弟姐妹们的和睦场景,心存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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