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之死(四十七)

听说莲花要带走石榴,葛婶明确反对。“母亲这一闹,莲花的工作也没有了。莲花提出要把石榴带到父亲家里。她暂时不想找工作,想要冷静一段时间。顺便也能补偿缺失的母爱。

我说,让石榴跟着住一段吧。母亲极力反对,虽然是孙女,也是她一手带大的。没有这石榴,这每天跟丢了魂似的。你们谁也不跟我说话。也只有石榴放学后跟我聊天了。

不行,一定不能带走石榴。要走,让她一个人走。

我知道,再让莲花回到这个家里,一定只能是母亲有了斗争的对象,家庭战争一定会升级。

可是石榴怎么办啊?石榴最近总是耷拉着小脑袋,嘟囔着小嘴巴,脸上也不见笑容了。

我该怎么办?石榴打电话给莲花说想妈妈。

是啊,不正是天真无邪地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年龄吗?我已经有一个缺少快乐的童年了,一定不能让我的孩子也生活在不幸的童年之中。

可是,不让带走石榴。莲花还能回来吗?”

莲花看得出,石头已经习惯地跟母亲让步,母亲的话语不能反驳也不能反驳。就是在迎娶莲花这个事情上,已经让葛婶的权威受到了挑战,也许就是在石头坚持要娶莲花的时候,葛婶的心中已经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是的,简直就是仇恨。莲花到现在都觉得,葛婶的心中是把自己当成夺走儿子的仇人看待的。好像立场坚定的面对着阶级敌人,是一刻也不能放松的。

莲花耳边似乎想起石榴喊妈妈的声音,这是一种怎样的呼唤啊,莲花最终决定突破重重的封锁线,她要陪着石榴,陪着她阳光地长大。

得知莲花辞掉了每天需要应酬的工作,回家陪伴石榴。葛婶有种胜利的喜悦。反正莲花的父亲不是有钱吗?缺钱的时候让她回家拿就是了。

“我不知道,母亲是从什么时候起有了这种理所当然的心态。家里缺钱就让我告诉莲花跟她父亲拿,好像是自己存在银行中的钱去取一样。

莲花是回来了,每天在培训机构当辅导老师。正好能够接送石榴。是啊,这个家,已经是牢狱了,时时刻刻想要审讯莲花的牢狱了。

这一天,石榴回来无意中说起有个小朋友揪她的小辫了。母亲就埋怨莲花不替石榴出头。莲花说,小孩子家闹着玩,没那么回事的,不要太在意。母亲就说,莲花不心疼石榴,不知道心究竟放在哪里了?

终究是人在心不在,莲花好像已经麻木了,是的,对于母亲的攻击,莲花用沉默来应对,就像我和雨儿了。但是母亲把莲花的忍让看成了是自己的能耐,能够降伏省城的大学生,成了母亲在村里人面前津津乐道的事情。

我感到羞愧,满心的羞愧。莲花的沉默其实是为了石榴,是的,莲花的心早不在了,只是牵挂着石榴。她在等着石榴长大,懂事,那一天就是莲花重获自由的时候了。

我能读懂莲花的心思,莲花也明白我的无奈。

意想不到的事情又发生了,母亲竟然在放学的路上,抓住揪石榴小辫的同学狠狠地打了起来。莲花和那个同学的家长怎么也拉不开。那位同学的妈妈自己气不过,但是面对老太太也不敢过于激烈,只好报警了。

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后,也就不了了之了。听说母亲在现场喊着,我儿子是主编,要是不服气就曝光你们,看看谁敢欺负我们家石榴。

后来石榴说,同学们都不愿意搭理她了,气的呜呜地哭。

母亲还得意地说,总是是镇住她们了。哪里像是我和雨儿小的时候,总是受人欺负也不敢吭气。那时候明明是别人欺负了我们还让我们夹着尾巴做人,现在风水轮着转到了我们扬眉吐气的时候了。

全村哪里有第二个大学生,哪里有第二个在省城上班当主编的。

我听着,觉得脸红。但是,该怎么办啊?那是我的母亲啊,她也是受欺负,被穷苦的生活压榨着走过来的,她的艰辛大概需要一个出口吧。”

从那以后,石榴再也不愿意奶奶出现在她的学校了,她说要么她宁可不上学。

面对孙女的反抗,葛婶好像一下子没有了主意,只好把气撒在莲花身上。莲花清楚地记得葛婶本来想在石榴面前表功,但是被碰了一鼻子灰,气急败坏地说,“莲花啊,这人是要护犊子的,你看看那老母鸡,拼了命也要保护自己的小鸡。你看你,生不出男孩也就算了,怎么连个孩子也照顾不了。宁让石榴在学校受委屈。要是我接送,我看她们谁敢欺负石榴。”

莲花皱皱眉头,不想多说什么。石榴听见奶奶说的话不中听,赶快接道,“本来没有什么事情,都是你,害得我在学校抬不起头,还回来抱怨我妈妈。我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以后不许你说她的坏话。”

这是莲花觉得嫁给石头之后,心里最舒爽的一次。石头看见母亲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但是莲花不说什么,她也不能针对着石榴发作。只好假装训斥石榴,“快回去写作业吧,要不然明天老师要打屁股的。”

谁知石榴毫不示弱,“体罚学生的老师都不是好老师,我们学校前段时间有个老师打学生被拘留了。”

“看看这世道变了吧,一代不如一代,哎,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石头啊,你说你这老实巴交的,咋就生出这么个伶牙俐齿的丫头来呢。”

石头知道再说下去,母亲会越来越来劲,也沉默着回去了。

莲花心里很欣慰,真是娘的贴心小棉袄,就像娘的风格,泼辣勇敢。

自己从什么时候变得沉默的,莲花也想不起来了。为了石榴,自己也变成沉默的石头了,但是莲花知道,这是暂时的,自己总有重获自由的一天。她的沉默和石头的是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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