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真实的恰泼莱托
恰泼莱托先生是一位公证人,却擅长编造假文书,每逢在法庭上由他出庭作证,他总是毫不在乎地发一个大大的假誓,因此每次他都靠这种无赖的手段获得胜利。
他很得意在人家亲人骨肉、朋友之间挑拨离间,搬弄是非,事情闹得越大越好,他越开心。
每逢有人找他谋害人命,或是给钱就干的好差事,他总是一口答应,从没推辞过,不少人因他而命丧黄泉。
他从没有踏进过教堂,从不把天主放在眼里;另一方面他常去那些享乐场所,他没有一天能离开女人,他的生活是荒淫无度的。
恰泼莱托的赌术和骗术一样,经常做手脚,去骗别人的钱财。
他凭借自己的阴险狡诈,给一位爵士效劳,这位爵士之前是一位商人,因大发横财之后就当上了爵士。
有一天,因为爵士要陪国王的弟弟去远方处理事物,临行前爵士委托恰波莱托为自己去某个地方要债。
爵士许诺他将来向朝廷保举他做一官半职,并且等他收账回来,便从收款里提一笔价格不菲的数目作为酬劳。
恰泼莱托这时正穷困不堪,走投无路,便答应了爵士去帮他要债。
二、恰泼莱托病倒了
到了那个催债的地方,恰泼莱特寄居在放高利贷的两兄弟家里,这两兄弟知道他是爵士派来的人,便十分热情地款待他。
刚到那个陌生的地方,恰泼莱托一反常态,用温和公平的态度来催收债款,既行为检点又尽忠职守,他好像故意把先前那些邪恶手段收藏起来,不到最后万不得已的时候坚决不使用。
谁料没过多久,这位催债人居然病了,而且病情越发严重,到最后医生说已无力回天。
让催债人寄居在自己家里的这兄弟俩十分焦急,他们很了解他的为人,知道他平生是一个邪恶之徒,担心他的死会给他们带来祸患,被当地人所不容,不但抢劫他们的财物,甚至会威胁到他们的性命。
恰泼莱特知道这兄弟俩的担忧之后,让他们去请一个虔诚的有德行的神父过来,说他有办法扭转教堂不肯收留他尸体的局面,把自己的身后事安排妥当,不会连累兄弟二人。
三、恰泼莱托的“真诚”忏悔
1.神父走进病房,问恰泼莱托最近的一次忏悔是在什么时候?
病人这辈子从没进过教堂,当然也从没忏悔过,可他却回答说:
“圣父,我向来每个星期忏悔一次,有时候还不止一次,可是说真的,自从病了以后,这八天时间我都没有忏悔。”
神父把病人看作心地纯洁、虔诚无比的好人。
2.神父问病人可曾给妇女犯过奸淫罪?
他叹口气说,自己还是一个童男子,就像出娘胎时那样清清白白。
可事实上,他是一位经常出入妓院,离不开女人的荒淫之徒。
3.神父问他,可曾冒着天主的不悦而犯了贪图口腹之罪?
他真诚地回答说,不知犯过多少次,他每星期至少三天斋戒,只吃面包喝水,可是每次喝起水来就像酒徒在喝酒一样喝很多,有时候他想吃素菜,而且吃起来觉得有滋有味。
这个狡猾的人大胆承认错误,却又说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事,连吃素菜都觉得是罪过的人怎么会贪图口福之欲呢?
病人的回答令神父心满意足,不禁称赞他纯洁善良。
4.神父问他,有没有犯过贪婪之罪,比如追求不义之财,或是非法占有别人的财物?
可以说这些问题的肯定回答是恰泼莱托的本性,可是这位病人却这样回答:
不要看他住在高利贷者的家里就怀疑他的人品,其实他是来劝这兄弟二人洗心革面,从此不再干那重利盘剥的勾当。
他说他的父亲是一个大富翁,留给他一大笔遗产,他用这财产的一大半拿来施舍穷人,而他做生意的利润的一大半也送给孤苦无依的穷人,所以他生意非常顺利兴旺,事实上他穷困潦倒,走投无路,见利忘义。
5.神父问他有没有伤人,杀人或干过任何害人的事呢?
我们知道这些事情恰泼莱托一直没少做,而他却这样回答说:
“这些事情别说当真做出来,就是存在着一丁点念头,也是不能被天主容忍的,我认为那是盗贼、恶汉的行径。”
6.神父问他有没有诋毁过别人,别人的东西有没有非法侵占过?
他非常坦诚地说,确实诽谤过人,从前有一个邻居,那人经常无缘无故地打骂妻子,他实在看不下去,于是就跑到那女子的娘家,告了那男人的状。
其实,这不是在诋毁别人,他是在仗义执言救了那可怜的女子,他不是在承认自己的过错,是通过这种忏悔形式来展现自己做过的好事,狡猾的家伙!
7.神父问他作为一个商人,有没有像别人一样用欺骗的手段获得钱财?
他回答说,有一次一个赊账的人隔了一个多月还了欠款,当时他并没有去数那些钱,后来清点时却发现多出了四文钱,他把那四文钱施舍给了穷人。
8.他又很真诚地向神父忏悔,说礼拜六的圣安息日,他命令仆人收拾房间,没有让仆人休息,这也是让他良心不安的错误。
9.他有一次竟在教堂里随口吐了痰,直到现在他心里还惴惴不安,觉得玷污了圣地。
10.最后他大哭着说出了隐瞒很久的一桩罪恶。
那是当他还是孩童的时候,他咒骂过自己的亲生母亲,为此他痛苦不已,请求神父为他祈祷,以求天主宽恕他的罪孽深重。
四、逆袭为圣徒的恰泼莱托
最后神父为病人的诚恳忏悔而感动,就给他行了赦罪礼,为他祝福,非常相信他说的句句都是真话,把他看成了世间最虔敬的人。
我觉得这个神父也太好骗了,全凭病人的一面之词,就把一个虚伪狡诈,一生干过无数坏事的奸邪之徒,看成是一个圣洁善良虔诚的人。
神父愿意把病人的遗体安葬在他们的修道院中。
恰泼莱托随即接受了圣礼,在他深深忏悔后的当天就断气了。
神父于是召集了全体修士,又跟院长报告了这个人生病前是多么的圣洁,所以劝告大家应当怀着最大的尊敬把他的遗体迎进修道院,并为他举行庄严盛大的祷告。
第二天,修道院的所有人沿途唱着圣歌,用最隆重的仪式迎接恰泼莱托的遗体。
与此同时,全城的老百姓都听说了这件事,几乎所有的善男信女都来亲吻死者的手和脚,把他的衣服扯个粉碎,那些抢到碎布条的人好像得到了极大的恩惠,大家都来供奉蜡烛,顶礼膜拜。
恰泼莱托的圣名以及人们对他的敬仰与日俱增,最终他成了一个人人膜拜的圣人。
这个故事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一个生前干尽各种坏事的人,因为死之前在神父面前的一番表演,居然得到了神父的赞许,一个本该下地狱的人,最后居然被大家尊为圣人。
作者乔万尼 薄伽丘真是一位诙谐幽默了不起的批判现实主义的大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