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房东乔大姐在政府工作。她自视清高,和邻里鲜有往来,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
她的房子很大,她和爱人只住北边一个小屋,南边大屋租给我了。前后有门,互不干涉。
我和她之间的房门锁上了,她肯定能听见我这边的说话声,我却极少听见她那边的动静。
平时她家就两口子,唯一的儿子在威海工作。
我和乔姐除了房费,很少接触,偶尔遇见,打个招呼即过。
她给我的感觉就是孤傲、刻板、不容人接近。
那一年,乔姐的儿子处了女朋友,年终的时候领回家来。
乔姐非常高兴。女孩子秀气、会说话。一聊天,还是一个城市的,就是互相不认识。
乔姐很喜欢女孩子。
女孩子的妈妈我认识,是我老师的堂妹。所以女孩子妈妈带着女儿借着来店里做头发,婉转打听乔家的人品底细。
我听明白了两个孩子在外地打工相识,彼此情投意合。乔家也没啥我知道的问题,我自然说好话。女孩子和她妈妈很开心。
然而,不久的一天下午,乔姐登门了(她能听到我这边有无顾客,没人的时候她才上门),我知道她肯定有事。
她说:”你认识我儿子对象的妈妈吧?再不要和她说我儿子以及我家的事。”
我一愣,问她:”大姐,我说什么有问题的话了吗?”
她绷着脸说:”好话也别和她家说,我知道你们关系近,她舅舅是你老师。”
这给我造懵了,这是什么话?看她的态度,两家这是出啥矛盾了?
果不其然,乔姐接着说:”一开始我还觉得这孩子懂事,我家也没那么多讲究,好相处就行,哪知道一打听,她十三岁的时候跳过楼...........”
原来,女孩子从小没爹,是继父,十三岁的时候,和继父发生矛盾,用跳楼恐吓父母。那个小区的老人都记得这件事。
乔姐说:”小小的年纪不如意就跳楼,以后结婚了,两口子哪能没有个磕碰,她三天两头的寻死觅活,谁能受得了?这样的女儿,美若天仙我家也承受不起!”
我从来没见过乔姐的儿子,对她两口子了解也微乎其微,我的好话能挑出毛病,那是鸡蛋里挑骨头,真是好笑。
你是我的房东,我是付费的,我又岂能气短!但是,乔姐对我还不错,她又不傻,难道她是让我传递什么信息?她那个不欠人人情的个性想拿我当个传媒?
我泛着省心不省心,管你们这理不清的破事?
乔姐见我面色不虞,敷衍着她。她话说透了,就走了。
我挺不高兴,说好话能说出不是来,真是邪门!
冬天北方黑天早,我若是晚回家的时候,时而听见乔姐训斥儿子不听话,强烈的阻止儿子和那个女孩子的相处。
她儿子从始到终都是温和的和母亲辩解,激烈的时候顶多就是声音有了些许高度;而乔姐则是对女孩子的各种污言秽语的言语攻击。真是刷新了乔姐的清高、文化形象。
我清楚的听见她儿子无力的辩驳:”你不要那么难听的说她,你太伤人了!”
乔姐语速极快,咄咄逼人的脏话,带着文艺范儿喷薄而出。农村妇女骂街,满嘴祖宗三代的各种生殖器往外抛;她是引经据典的爹妈儿女的全方位辐射问候。
骂人还夹杂着文化,让你瞠目结舌的想不到,骂人能骂得变着花样的刻毒。
绝对是骂人里的高手!
我也真正的明白了为什么永远听不到她家男主人的声音?谁摊上这样的茬口,谁不消停的?
这阵势我经历了好几次,我真服了她儿子的素养和忍耐。
后来我厌烦了她的”激愤喷射”,只要那边一有征兆,我这边就放歌曲遮盖。
一天傍晚,她抱着一摞厚厚的广告纸,来店里糊那个泄密的门。
我笑着问:”大姐,糊它有啥用啊?”
她说:”我两边都糊了,怎么不比原来强啊?”
人家的物件,咱也无权干涉。
还别说,糊完以后,还真没听见她杀伤力极强的文化骂。
再厚的纸,它也只是纸,能阻挡住那高亢的穿透力?
原来,她儿子不堪忍受她的狂轰滥炸式攻击,回了威海。
这样强势的女人,儿子不妥协,她岂会罢休?我是窥见了她的一斑。
她儿子走了,我以为女孩子也会跟去,山高皇帝远,她威力再强,震慑力也达不到啊。
然而,女孩子留在了本市。她妈妈又来和我絮叨乔姐的种种恶劣之处。
原来乔姐给了女孩子严厉的威慑力,怪不得乔姐放心大胆的任儿子离去。
女孩子的妈妈说:”这样的家庭,孩子再好,我也不稀罕!”(如果乔姐听到,肯定愿意听。)
这两家都想让我当个二传手。我是哪说哪了。
不久女孩子和一个很帅的男孩子特意来我的店里做头发。两人郎才女貌,很靓丽的风景。
天长地久的热恋承诺,原来是如此不堪一击的谎言。
她俩真也罢,假也罢,乔姐看见了,心情出奇的好,眉眼弯弯,好兴致的和我一顿寒暄,仿佛我是她多少年没见的亲人,亲热的让我不适应。
半年以后,乔姐儿子结婚了,一年后,儿媳生了个孙女。乔姐回来后给我看她孙女的视频;四五岁后,孙女跳舞的视频,游戏的视频,各种开心,她心满意足。
这个强势的女人,用她的方式,扭转了儿子的反叛。
她赢了,一切尽在她的掌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