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想八千年前的裴李岗,麦浪起伏

1.序 曲

这一天,我终于厌倦了奔跑

厌倦了起伏不定的呼吸

比大风和思考还要迅疾的脚步


那么多风景一晃而过

我还没来得及倾听鲜花绽放的声音

看一片树叶如何安静地飘落


我要停下来,无论追逐和被追逐

包括那只疲惫不堪的山羊

还有我坚硬的脚掌


2.旁白

鲜花的旁边谷子就要成熟

我看到我的三位远房表兄

在利凡特、安那托利亚和扎格罗斯山


已经出发赶往尼罗河

在太阳下山之前,迎娶他们的新娘

而我,还在和饥饿较劲


思考的力量让我恐惧

在语言还未成年的那一刻

我决定提前开始表达


3.祭 祀

三束粗糙的火焰照亮我黝黑的脸庞

一束来自去年的天火

两束来自祖父和父亲的遗产


七孔骨笛刚刚唤醒的晨光

照耀着装满谷子的三脚钵

陶鼎、陶盆和洁净的颖河水


还是处子的新娘神情庄严

胸前挂满绿松石和兽骨

呼吸瓶颈,有时又像麦浪起伏


4.发 愿

奉众神之名起誓:

从今天起我放弃奔跑

放弃茹毛饮血、放弃孤独


从今天起我要善待鲜花、谷粟

供奉一切愿意停止奔跑的

放弃飞翔的  以食物和水


如同供奉众神一样虔诚

今日以爱之名被我供奉的

明日也要心甘情愿地供奉我


5.神 谕

从今天起,你要娶处子为妻

你要饮洁净的水

食物必要用火烤熟后才可食用


你要建造有顶的房屋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在疲惫的时候可以唱歌或者哭泣


你要将逝者头南脚北安放

可以用陶制的猪头、羊头陪葬

即使死后也不可将他们分离


6.婚 礼

窗前的桃花刚刚绽放

燕子重回旧巢

我心爱的姑娘已经长大成人


颖水清兮濯我缨

颖水清兮濯我发

颖水清兮濯我足


气孔骨笛在炫耀祖先的荣光

跳跃的篝火满怀激动

我的兄弟姐妹,请高举陶鼎,彻夜狂欢


7.劳 作

这是一场策划已久的阴谋

我被这群漂亮的谷子、麦子、粟子迷惑

参与这场阴谋的还有谁


只有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从日出到日落

深深陷入庄稼地,不能自拔


一切为时已晚

现在,阴谋得逞,放声大笑

而我彻底失去奔跑的勇气,选择放弃逃离


8.战 争

我的勇士们,请放下手中的镰刀、锄头

拿起尘土覆盖下的石矛、石刀、石斧

以及棍、棒,甚至我们的拳头和牙齿

我们的祖先埋在这里

我们的父亲埋在这里

我们也要埋在这里


谷子已经抽穗,女人们年轻健硕

我们的汗水、荣光和希望,多么茂盛、茁壮

我决定:用最后一滴鲜血浇灌这片土地


9.字 幕

我的灵魂无处安放的先民

还有先民们智慧的灵光

在麦浪起伏中慢慢消隐


那么多的钵、缸、杯、壶、罐、

那么多的瓮、盆、甑、碗、勺、鼎

被火炙烤的泥土终于学会坚强


有一滴水快速跌落

砸中那棵被石斧砍过的核桃树

汇入树下绵延起伏的麦浪,不见痕迹


2018.03.29-04.02于青城呼和浩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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