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资治通鉴》［626］| 曹操赤壁大败的终极原因是什么？

刘备驻军樊口，每天派巡逻的士兵在江边眺望孙权的军队。士兵看到周瑜的船队，就立即乘马回营报告刘备。刘备派人前去尉劳。周瑜对慰劳的人说：“我有军事任务在身，不能委派别人代理，如果刘将军能屈尊前来会面，实在符合我的愿望。”刘备就乘一只船去见周瑜，说：“现在抵抗曹操，实在是很明智的决定。不知将军带了多少兵？”周瑜说：“三万人。”刘备说：“可惜太少了。”周瑜说：“这已足够用，将军且看我击败曹军。”刘备想要召呼鲁肃等来共同谈话，周瑜说：“接受军令，不得随意委托人代理，如果您要见鲁肃，可以另去拜访他。”刘备既很惭愧，又很高兴。

周瑜大军继续前进，在赤壁与曹操相遇。

当时曹操的部队中已发生瘟疫。两军初次交战，曹军失利，退到长江北岸。

周瑜等驻军在长江南岸。周瑜部将黄盖说：“如今敌众我寡，难以长期相持。曹军正把战船连在一起，首尾相接，可以用火攻，击败曹军。”于是，选取蒙冲战船十艘，装上干荻和枯柴，在里边浇上油，外面裹上帷幕，上边插上旌旗，预先备好快艇，系在船尾。黄盖先派人送信给曹操，谎称打算投降。

当时东南风正急，黄盖将士艘战船排在最前面，到江心时升起船帆，其余的船在后依次前进。曹操军中的官兵都走出营来站着观看，指着船，说黄盖来投降了。离曹军还有二里多远，那十艘船同时点火，火烈风猛，船象箭一样向前飞驶，把曹军战船全部烧光，火势还蔓延到曹军设在陆地上的营寨。顷刻间，浓烟烈火，遮天蔽日，曹军人马烧死和淹死的不计其数。

周瑜等率领轻装的精锐战士紧随在后，鼓声震天，奋勇向前，曹军大败。曹操率军从华容道步行撤退，遇到泥泞，道路不通，天又刮起大风。曹操让所有老弱残兵背草铺在路上，骑兵才勉强通过。老弱残兵被人马所践踏，陷在泥中，死了很多。刘备、周瑜水陆并进，追赶曹操直到南郡。这时，曹军又饿又病，死了一大半。曹操就留下征南将军曹仁、横野将军徐晃镇守江陵，折冲将军乐进镇守襄陽，自己率军返回北方。

[点评]

《资治通鉴》与《三国志》和《江表传》中赤壁之战的记载基本一致，赤壁之战曹操之所以失败，有两个主因可以确认：一是曹操军队发生瘟疫，二是曹操因为中了黄盖的诈降之计而被周瑜轻松击败。

先看第一件事，军中大疫。《曹操传》：“至赤壁，与备战，不利。於是大疫，吏士多死者，乃引军还。”《孙权传》：“公烧其馀船引退，士卒饥疫，死者大半。”《刘备传》：“时又疾疫，北军多死，曹公引归。”

人们看书喜欢读热闹的战争场面，对瘟疫这因素常忽略不计，而实际上传染病的发生让曹操的军队实力大打折扣。曹操后来也将败因推卸给这个瘟疫。曹操之所以把战船锁在一起，一方面是北方人不习水战，另一方面，是士兵因传染病身体虚弱更加站不稳。

再来看第二件事，黄盖的诈降计。

黄盖并没有《三国演义》中的苦肉计桥段。据《江表传》记载，当时黄盖给曹操的降书大意是：“我黄盖受到孙家的厚待，但顾及到天下大势，用江东六郡山越之人对抗中国百万之众，其实力之悬殊，是众所周知。江东的将领们，没有一个是傻子，都知道这是逆势而为，惟有周瑜、鲁肃等人不知好歹。今天我投靠于您，在交锋之时，我黄盖会作为前部，您就看我表现吧。”曹操特别见了黄盖派来的密使，曾说到：“我害怕其中有诈。但如果黄盖说的是真的，我会给他空前绝后的赏赐。”

除了上述两个原因，还有运气的成分。本不是刮东南风的季节，却突然来了猛烈的东南风，曹操首尾相接的排列战船，成了大火吞噬的祭品。

然而，上面所说的都是曹操失败的表面原因，实际上，还有更深刻的内在原因，待本文后边详细分析。

周瑜、程普率领几万人马，与曹仁隔长江对峙，尚未开战。甘宁请求先去直接夺取夷陵。甘宁率部前往，一到就占领了夷陵，于是入城防守。

益州牧刘璋的部将袭肃率领全军投降。周瑜上表，请求用袭肃的部队扩充横野中郎将吕蒙的兵力。吕蒙极力称赞袭肃，说：“袭肃有胆识，有才干，而且仰慕归化，远来投奔。从道理上讲，应该扩充他的兵力，而不应夺去他的军权。”孙权赞同吕蒙的看法，归还袭肃的军权。

曹仁派兵包围甘宁，甘宁被困，形势危急，向周瑜求救。吴军将领们以为兵力单薄，不能再分出援军去救甘宁。吕蒙对周瑜、程普说：“留凌统驻守江陵，我与您前去解围，也不会需要太长的时间，我保证凌统能守住十天。”周瑜同意他的建议，在夷陵大破曹仁军队，获战马三百匹归来。于是，全军上下士气倍增，周瑜就渡过长江，驻兵北岸，与曹仁相持。

十二月，孙权亲自率军包皮围合肥，派张昭率军攻打九江郡所属的当涂，未能攻克。

刘备向朝廷上表推荐刘琦担任荆州刺史，率领军队向南夺取荆州南部的四郡。武陵太守金旋、长沙太守韩玄、桂陽太守赵范、零陵太守刘度全都投降。庐江营帅雷绪率领部属几万人归降刘备。刘备任命诸葛亮为军师中郎将，派他督察零陵、桂陽、长沙三郡，征收赋税，以补充军用物资。又任命偏将军赵云兼任桂阳太守。

[点评]

赤壁之战，孙权转危为安，刘备一夜暴富。我们来盘点一下战果。

孙权这边：1.益州牧刘璋的部将袭肃率领全军投降；2.设立新都郡，任命贺齐为新都太守。孙权彻底奠定了自己南方一哥的地位，自此江东归心。

刘备这边：1.刘备向朝廷上表推荐刘琦担任荆州刺史（刘备拥有实际控制权）；2.夺取荆州南部的四郡。3.庐江营帅雷绪率领部属几万人归降刘备。

由此可见，刘备的收获要远远大于孙权。刘备在赤壁之战前几乎一无所有，战后，刘备以刘琦的名义，顺理成章地掌握了刘表故地，数万人归降，还掌握了零陵、桂阳、长沙三郡的税收。用一夜暴富来形容此时的刘备，是恰当不过的。赤壁之战对于47岁的刘备来说，是转运之战，属于他雄踞一方的剧本，从此拉开了序幕。

先前，益州牧刘璋听到曹操占领荆州的消息，派遣别驾张松去向曹操表达敬意。张松身材矮小，行为放荡，但他通达事理，精明果断。曹操当时已平定荆州，打得刘备狼猾逃走，不再像从前对待贤士那样亲切地接待张松。主簿杨建议曹操征聘张松为僚属，曹操没有采纳。张松因此心怀怨恨，回到益州后，劝刘璋与曹操断绝关系，与刘备结交，刘璋听从了。

习凿齿论曰：从前，齐桓公一炫耀自己的功业，立刻就有九国背叛。如今曹操也是一次倨傲自负，就造成了天下三分的形势。几十年辛勤的成果，在低头抬头的俯仰之间，就被毁弃，岂不是太可惜了吗？

[点评]

从赤壁之战到与张松结怨，习凿齿道出了曹操把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烂的终极原因：“倨傲自负”！

夺取荆州之前，曹操胸襟宽广，善用人才，能够听取别人的意见。人们往往就是这样，励精图治的时候，都能礼贤下士，也能与群众打成一片；一旦觉得自己有了了不起的成就，就膨胀了，瞧不起别人，突出自己，这是人性的普遍弱点。

以弱胜强往往不是弱者打出了奇迹，而是强者在犯晕。

赤壁之战中，曹操没有做好瘟疫的防范，为什么不可以暂时休整，非得一战？难道曹操不进攻，孙刘军队会主动北上？他就是骄傲轻敌，选择错误的时间和错误的地点和对方开战，以己之短击敌之长。他明明知道黄盖可能是诈降，却不做好准备，让对方火攻袭击得手。曹操来得太多的胜利，成了麻痹自己的毒药，他完全错判了东吴的抵抗意志。

在张松这个问题上，如果放在以前，不管喜欢不喜欢，曹操都会拉拢他。且看以往，对张绣有仇，一但来归，便封官晋爵；许攸投奔，他光脚出迎；陈琳的檄文攻击到他的父辈，为了爱才，也都宽恕。假使能用待三人者待张松，张松一旦倾心，益州天府之国，便入掌握，岂有刘备立足之地？

人性的弱点，就是太容易膨胀，而天意人心，就是对骄傲自大的人打击来得特别快。曹操尚且如此，何况泛泛之辈？

我们从中可以感悟到什么？首先，永远保持谦卑，保持戒慎恐惧，不要追求处在上位可以欺凌别人的那种爽快。其次，始终记住一个字：礼！孔子说：“君待臣以礼，臣事君以忠。”越是上级对下级，越要有礼！三分天下，后来谁得到巴蜀之地？刘备也。其中张松发挥了非常关键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