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膏”

——选自个人旧作《教育行思录》

孩子早起刷牙，发现牙膏没有了，我说你再挤挤看。孩子折腾一番，还真挤出来一点儿，够用了。

刷牙时挤牙膏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习惯，有的人是从下面往上挤，这样牙膏每次用都在头上，方便自己，也方便别人。有的人是从头开始挤，这样自己这次用着方便，下次用就要费点事。还有的人是一把攥在中间，后面剩一大截，过后要用时就要再一点点往前挤。

过去的牙膏装在铅皮袋里，可以一边用一边从底下把铅袋向上卷，一点点就把牙膏挤到头上了。铅皮袋的牙膏，袋子本身就有压力，如果用的时候每次都从底下向上挤，即便你不把袋卷起来，空空瘪瘪的牙膏袋也会告诉你里面还有没有。

现在的牙膏都是用塑料皮装，不管是从底下开始挤还是一管不顾地从中间挤都会是一个结果。你挤完牙膏，牙膏袋又膨胀回原来的样子，外面看还是鼓鼓的，里面有没有不知道。有时看上去没有了，但从底向上拿手挤着一捋又出来了，怎么着也能对付一次。

李俊是一位青年教师，上班一年多，有干劲，也有冲劲。上周参加市里的青年教师汇课比赛，得了一等奖，教学上更加自信了。全组的老师为了领略李俊的教学，安排了一次公开课。李俊小伙精精神神走上台来，先是一段充满激情的开场白。然后转入正题，他要讲的是“让作文更富时代特色”。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语文老师讲公开课最爱选的是作文课。李俊的这节课围绕用好现实素材、时代语言、典型事件和人物三个方面论述如何让作文体现时代特色。从立意、选材、内容衔接等方面都无可挑剔，但在讲如何用好时代语言时卡了壳，满堂课几近流于失败。

“网络语言虽然是代表时代发展潮流的语言，也是同学们最喜欢的语言，觉得用好网络语言最能显示自己的潮。但是，高考作文明确不许用网络语言。”一听说网络语言的事，同学们很有兴致。听到这里，“唉”又集体泄一口气，身子骨也跟着软下去了。“不过我们平时交流中还是可以说一些的。”也许是李俊看出了同学们的扫兴，也许是备课准备的内容中有，李俊接着说。“喔”学生们又都直起腰来。比如说“稀饭”，那是什么？学生们兴奋地喊“喜欢”。来劲啦！李俊自顾自地嘟嚷一声。那“酱紫”？学生更兴奋，大声地说是“这样子”。学生个个挺直了身子，等着李俊接着说。李俊这时也兴奋起来，再来一个，“口年”是什么意思？学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几个张张嘴不敢说。是“可怜”？有个女生迟迟疑疑地小声说。对了，李俊冲女生竖竖大拇指。学生们就喊着叫着冲女生鼓掌。李俊压压手，示意不要叫了说“我们平时都说‘生命’，现在网上流行的说法是什么？”学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摇摇头不知道。李俊撇下嘴，“还现代中学生呢？现在叫‘绳命’。”并在黑板上写下来。学生哇声响，有人叫有人跟着写，气氛更热烈了。李俊得意了，“我再说一个……”似乎到这时李俊才突然意识到，离题了。“算啦算啦，虽然这些都很有意思，同学们也都很高兴，但这些都是没用的。”“哎呀——”学生又都软塌塌下去。好，下面我们继续讲课。下面我给大家一段话，读完看看最后的一个词应该是什么？

“当岁月流转与时光轮回都无迹可循（寻）时，你蓦然回首，会发现有一样东西藏在时光长剧的背后。这一折子的回目便是：       。”

学生们好像已被刚才的网络语言耗尽了心力，眼望这个句子，都无精打采的。稍作思考，李俊提起一个同学，答：友情。李俊再提，答：岁月。李俊再提，答：苍桑。李俊还不满意，再提。答：道德。李俊气得用书拍拍讲台，这么容易个词就说不出来吗？刚才的精神劲呢？一到正事就完了。仔细想想仔细想想。看看表马上就要下课了，再提一个同学。被提的同学慢慢地十八个弯地站起来，低着头小声地说，我不会。李俊的脸就红，怎么会不会呢？多简单个词啊。王芳，你说！王芳站起来也低着头说，老师，我也不会。这时下课铃响了，李俊气急败坏又很无奈地说，不就是个“诚信”嘛，一眼不就看出来了么？怎么就一个个地说不上来呢？下课吧。

砸了，这节课真砸了。下课后，李俊一连声地向听课老师说。我知道学生笨，但没有想到学生这么笨，脑袋瓜子死的就象是榆木。

要想把牙膏挤出来，首先牙膏袋里面要有牙膏，如果一点也没有了，你是挤不出来的。第二，你挤得方法要对。

天下事要先予而后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