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短篇集四十六 金陵女子

蒲松龄 原著

        沂水县居民赵某，因事自县城中返家，见一女子穿白衣哭坐于路旁，甚显哀伤。赵某斜视女子，绝美。他暗喜，凝望注目不舍离去，女子垂涕道：“哪来男子，有路不走而久久望我！”赵某道：“我因旷野无人，而娘子你又哭得悲痛，着实怆然于心。”女子道：“丈夫已死无处可去，因此哀伤罢了。”赵某劝她再择良配。女子道：“渺微只此一身，如何能择良？如能得遇所托之人，做他侍妾也可。”赵某忻然自荐，女子依允。赵某因离家路远，要去觅寻车辆代步。女子道：“无需费神。”于是先他而行，飘然若仙人迅奔。到家之后，女子操持井绳米臼甚是勤快。

        过二年多，某日女子告诉赵某道：“当初念君恋恋不舍，妾身苟且相从，忽忽已三年。今日该离去了。”赵某道：“往日称无家，如今又去哪里？”女子道：“那时信口如此说罢了，怎能无家？我父卖药于金陵。拟倘想再次晤面，可载运药材前往，我能赞助费资。”赵某依言筹备，为她租下车马。女子却辞别，出门径直而去；追她不及，瞬息便杳无踪影。

        赵某独居日久，对女子颇为怀想，便采买药材去往金陵。寄货于旅店之中，走访四处街市。忽然一药肆老翁望见他，道：“我女婿到了。”请他入内。见女子正洗衣于庭院中，望见他不言也不笑，浣洗不停。赵某怀恨急出。老翁又拽他返回。

        女子不管不顾冷漠如初。老翁命人治备厨具作饭。思谋厚赠女婿，女子阻止父亲道：“他福分浅薄，礼多将不能承受；宜当稍许安慰他苦辛，再选十几份医方给他，便吃穿不尽了。”老翁询问所运什么药材。女子称：“已售完了，钱款在此。”老翁便列出医方付与货金，送赵某归乡。

        后来试用那些药方，皆有神奇灵验。沂水县尚有能晓知那药方之人。以蒜臼接盛茅檐雨水，清洗瘊赘，为那药方之一，独具良效。

                            2022、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