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灯塔 ∣ 下

灯塔

“她那么帮你,你却想要害她。六年来你已经从她那里拿走了足够的灵魂,到最后连她母亲的灵魂也不肯放过。”青年幽幽叹了口气:“真不愧是伥鬼啊。半点人情味也没有。”

海鬼停了下来,绕着青年打转。丹的脸色变了,他压抑着声音低吼:“你懂什么!我这是身不由己!”

青年用空洞的眼睛看着他,表情一片悲凉。

路夏塔的母亲住在新城,在老城灯塔前发生的对峙,她全然不知情。幸运的是,在路夏塔赶到的时候,母亲的病情已经稳定了下来。

路夏塔跪在床榻前,握住她的手松了一口气:“妈妈。”

妇人从昏睡中醒来,朝她虚弱地笑了笑,亦想回握住她的手,却是半点力气也无,只能虚弱地启唇唤道:“路塔,又麻烦你这么晚从老城跑回来。我都让他们不要和你说的。”

路夏塔用她的手贴住脸颊,轻声道:“别说这样的话,我很担心你。”

“不要担心,路塔。死亡对我来说并不是痛苦,而意味着解放。因为到时候,我的女儿会亲自将我送往彼岸,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况且你的父亲也在那里,对吗,路塔?”

“是呀,妈妈。”路夏塔强忍着鼻酸:“妈妈,我们一家三口会在那里团聚。”

说完,为了不让母亲看见自己的眼泪,她将脸埋在枕头上。妈妈,妈妈,她默念道。要我怎样告诉你真相呢,妈妈?早已死去的父亲,无论在哪方彼岸,我们都无法找到他了。

引渡无数灵魂的守塔人,本身却没有灵魂可言,在死亡的刹那就永永远远地烟消云散在世间。

这才是命运给予这个家族的最残忍的责罚。

直到半夜,母亲的病情终于稳定下来,路夏塔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返回灯塔。她边走边思索,不知何时,四周幽深的树林渐渐消失了,脚下的草地变成了镜子般的海面,路夏塔停了下来,望向远方。一轮皎洁巨大的圆月与海平线相接,此时,一只巨鲸跃出海面,遮蔽了整轮圆月。霎那间月光黯淡下来,整个海平面变得漆黑无比。黑暗中,路夏塔缓缓放大了瞳孔。

她猛然抽离,眼前还是被月光照亮的乡间小路,小路两旁密林幽暗。可她清楚地知道那不是幻境,再结合今日白天出现的那条海鬼,她意识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心灵之海已经开始入侵现实!

糟了。丹!

路夏塔拿出有生以来的极速跑回灯塔,可眼前的一幕差点让她的心跳出嗓子眼:丹茫然无措地被一个少女牵着手走向黑暗深处,少女回过头来,那赫然是路夏塔自己的脸!

“放开他!”路夏塔的表情冷了下来,从背上的箭筒里抽出一支弓箭对准了“少女”,玄铁制造的箭身反射着令人战栗的冷光。

海鬼无动于衷地看着她,微眯起眼似是在怪笑,下一秒它被一只箭矢“嗖”地穿头而过,牢牢地定到了树上,箭矢的尾部还在以小幅度高频地战栗着。

路夏塔踩在它的尸体上拔下箭头,恶狠狠地问:“你觉得我不会对自己下手?”

她一转头,丹就站在不远处眼巴巴地看着她。路夏塔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牵起他的手进了屋。

母亲最终还是没有抵过病魔的侵袭。

她死的那天,路夏塔在屋外坐了整夜。栗发搭垂下来,她整个人藏在暗色中显得晦暗不明。突然,小屋中传来一声痛哭,像吹响的战斗号角,路夏塔猛地抬头,白色的灵魂像一颗流星,拖着长长的慧尾坠向海边。她发足狂奔,追逐着母亲的灵魂来到海边,这里是一片阴沉的暮色,乌云厚重地叠加着掩盖了落日,这里便是母亲的心灵之海,只是——

这片海域,为何会如此压抑?看看这是怎样的绝望啊,潮涨潮落,阴风哭嚎。铺天盖地的浊浪从遥远的天际线处涌来,几乎要将这个小小的岛屿吞没。拥有着这样心灵之海的灵魂,心里已经断定自己是绝无可能得到幸福了。她视自己为不断把岩石推上山顶又不断看着它滚落的西西弗斯,在日复一日重复的苦痛中隐忍着煎熬。

这样她毫不知情的绝望,原来就是母亲的心情。路夏塔伸手按着眼眶,捂住热泪。原来她早就知道了关于守塔人灵魂的事。她知道路夏塔在骗她,可还是微笑着展露出期待,为了让她的路塔安心。

她在模糊的泪眼中看见母亲的身影在海中挣扎,海水涨起又落下,海底生出荆棘,将母亲层层缠绕。路夏塔一边高声道:“妈妈,别怕。”一边向海里跋涉。

为了阻止她,数不清的海鬼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把她推回陆地。路夏塔的脸色像暴雨欲来的天空那样阴沉了下来,她从箭筒里抽出箭矢给自己开路。

天色似乎愈发晦暗了,风起云涌,海浪滔天。路夏塔的箭已经用完了,可她依旧被海鬼们拦在沙滩上下不了海。面前一个海鬼凶猛扑来,她气急败坏,绷紧了弓弦去弹它的脸。

这时,她听见了一声悠远的鲸鸣。路夏塔全身一僵,六年前的噩梦席卷而来,犹如这滚滚浊浪。也不知道她哪来的那么大力气,路夏塔扔掉弓箭拨开海鬼往海里走去。可是太晚了,鲸已经离母亲很近了。路夏塔发出无能为力、又声嘶力竭的咆哮:“不——”

丹坐在台阶上看着海边,他等了一夜。晨光熹微之时,一个摇摇晃晃的人影向灯塔走来。丹愣了一下,立马迎上去,原来是脸色灰败、失神落魄的路夏塔。等丹到了跟前,路夏塔抬起无神的眼睛看了他一眼,然后下一刻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她睡了三天三夜,醒来之后变得有点奇怪。不哭也不说话,就这么目无焦距地直视空气。谁来也不理。

丹看不下去了,扑上去抱住她,于心不忍道:“路塔。离开吧,逃离这个地方。你在这里失去了父亲也失去了母亲,难道这样的惩罚还不够吗?还不足以成为你抛弃使命的理由吗?这里的人们,那些一无所知的凡人,既不知道对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心存感激,又不知道对守护这里的英雄感恩佩德。认为自己所拥有的幸福理所当然,然后冷漠地抛弃他人。

“这样的世界,究竟有什么值得守护的理由啊。”

话说到最后,他自己的声音竟也带上了点哭腔,像是真真正正的感同身受。可是丹究竟感同身受些什么呢?他是被什么人抛弃过吗?

路夏塔的眼神动了动,抬手按住了他的背。

对呀,她为什么不可以离开呢?守在这个地方她能得到什么呢?就这样蹉跎生命与年华,当一个默默无闻的英雄,悄无声息地被淹没在历史的长河里。

现在离开的话,也没有人会阻止她,没有人会埋怨她。因为没有人知道灯塔的真正用途,只要她不讲出来,就没有人会知道她是一个抛下自己使命逃跑的胆小鬼。这样安慰着自己,她心里像是有一处无形的枷锁猛然解开。

她带着包裹往海边奔跑,她知道那里有渔民出海的木船,她能借助它离开这里。就在快要消失之前,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灯塔。丹站在门边,扶着一棵树,远远地看着她。

在路上她碰见了盲眼青年,这次她又不小心踢翻了人家的篮子,路夏塔没有停下来的闲心,青年却开口叫住了她:“您是要逃跑吗?就这样抛下迷失的灵魂,做个自私的胆小鬼?”

路夏塔停住了脚步。她迟疑回头,青年空洞无神的视线让她感觉自己被针扎了一下,路夏塔深深皱眉:“那又怎么样?谁会知道呢?我在这个鬼地方失去了一切,就因为这狗屁使命!”她的情绪激动起来。

“失去了一切吗?”青年阖眸微笑,从喉咙里溢出一声轻叹:“您会回来的,您是守塔人啊。意志锐利如锋芒,信念像火一样熊熊燃烧的守塔人。”

“什么?”路夏塔没听清楚他的嘀咕。

青年微笑:“我说您的眼底有火焰在烧。”很微弱,但是仍在跳动。像岩浆流淌过后的黑色土地,苍翠的草尖倔强冒头。

在说完这句话后,青年便怎样也不肯回应她了。路夏塔没办法只好走开,她还急着去搭船。

木船停在海边。它很有些破旧了,在搁浅处摇摇晃晃,踩上去嘎吱嘎吱响,木桨还断了半截,像是随时都能沉没似的。路夏塔站在岸上,注视这条小船,几次三番迈起步子又收了回来。

最后她索性发起呆来。坐在岩石上托着腮,看溯洄的鱼群来往于船底。她想了很多。想大家送给她面包、牛奶和棉被,每次灯塔漏雨会主动过来帮忙修补。有一次风实在是太大了,吹塌了半面墙壁,路夏塔忍着萧瑟冷风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醒来迎接她的却是明媚的阳光——大家连夜帮她把倒塌的半面墙砌好了,她身上盖着不知哪户人家的羊毛被。

现在她站在海边,面前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身后是热闹温暖的老城,她只要搭上这条船就能去远方呀,前所未有的世界,缤纷华丽、五彩斑斓。那劳什子使命束缚了她的家族上百年,可到时候谁还有心情管它?不过就是失去了守塔人而已,世界并不会因为少一个她就变得怎样,可是——

【失去了一切吗?】

最后她站了起来,一脚踢翻了面前破破烂烂的小木船,背起包裹往回走。

丹把最后一桶油泼上灯塔的大门。他往后退了几步,看着堆满了柴火的灯塔颇为满意,点了点头,划燃了柴火。可一下秒箭矢袭来,准头了得,带着寒气射灭了他手上的火柴。

丹回头,匆匆赶回的路夏塔站在几米开外,保持着射箭的姿势冷冷地看着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丹?”

丹咬了咬牙,看起来颇有点恨铁不成钢:“为什么你要回来啊?不是就要离开了吗!你是笨蛋吗!

“啊啊真是的六年前也好现在也是,看起来吊儿郎当又弱又怂却带着亡命之徒一样的决绝。路塔总是这样子,一点进步都没有。对了,你肯定不知道吧……”他露出诡异的微笑。

“知道的哦。”路夏塔放下弓箭冲他微微一笑:“第一次见面就认出来了,你不是丹,是丹尼尔。六年前我遗失的灵魂。”

丹愣了一下:“那你亲眼看见我被那条鱼吞进去,就应该明白我已经是……”

“那我能怎么办呢?”路夏塔虽然在笑着,她的表情看起来就像快哭出来了:“我不可能再抛下你不管啊。”

像是被这句话刺激到哪方痛处,丹尼尔大吼道:“闭嘴!”

身后传来呼呼风声,是海鬼!可是她已经来不及反应了,她眼睁睁地看着海鬼在她面前烟消云散,白衣青年站在尘埃散尽处冲她笑:“我说过您会回来的吧?”

路夏塔愣了一下才想起丹尼尔来,她急急回头,可是丹尼尔已经不见了,她呲了呲牙转身搭箭上弦对准一脸无害的青年:“你到底是谁?目的是什么?”

温柔的青年抚胸敬礼,面色却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塞莱得,来自心灵之海彼岸,特来帮徘徊于黑暗的守塔人照亮迷途。”

在东方传说中,有一种叫“怅鬼”的鬼怪。它们由被老虎吞吃的人的幽魂幻化而成,死后引诱行人,为老虎献祭。同理,丹尼尔也是这样类似的存在。他被鲸鱼吃掉后变成了鲸鱼的仆人,专门拐来灵魂当做鲸鱼的食物。人们唤这样的灵魂为“怅鬼”,是万人唾骂的存在。

“尊敬的守塔人,您知道他是什么,对吧?”塞莱得用那双无神的眼睛直视着她:“您的父亲肯定是和您讲过的,这是守塔人的常识。可您还是让他留下来了,还放心把灯塔交给他。”

“……”路夏塔无可辩驳,只好咳嗽一声转移话题:“可那鲸鱼是个什么东西?这个我爸爸没有说过,而且家族文献里也没有记载。”

塞莱得头疼扶额:“查阅过文献吗?您姑且还是思考过该怎么对付它啊。那是沙盘鲸鱼。

“古希腊的人们相信自己居住的岛屿是由一头巨鲸驼在背上的,它诞生于人们的信念,却也被人们的欲念污染,成了专门吞吃人们灵魂的怪物。所谓因果报应就是这样吧。”

路夏塔听完后沉默了一会儿,抓箭起身:“不管怎样,被人类赋予生命最后却反过来害人就是不对。而吞吃灵魂的怪物,都该杀。”

“喂喂,”塞莱得在后面徒劳地呼唤她:“您真的确定能杀掉它吗?不要这么冲动啊。”

路夏塔当然要杀掉它,而且她也感觉得到,那头鲸正期待着她的到来。它的存在跟她的使命冲突,两者之间本就是不死不休的结局。她毫不费力地进入了心灵之海,这里一如她离开时那般阴沉,巨鲸在不远处的海水里翻滚,身躯庞大直能遮天蔽日。路夏塔射向它的箭矢通通被它扬尾用海水挡了下来。

路夏塔凝视着它,信念前所未有地坚定。慢慢地,少女的白裙开始无风自动,她的身体散发出滚烫的热浪,瞳孔像一块烧红的炭火,瑰丽的火光随着呼吸明灭。栗发从发尾开始,变得鲜红。她再一次拉满弓弦,箭头燃烧着火焰,穿破重重海水,直命中心。这时沙盘鲸鱼扭动庞大的身躯,灵敏地钻进了海里。

路夏塔瞳孔骤缩,还没来得及做反应,下一秒,沙盘鲸鱼被一张金色的巨网兜住,吊了起来。凝眸细看,在它庞大的身躯上方,一抹小小的人影在空中站立着。

“丹尼尔……”路夏塔看着那张稚气的脸,愣住了。丹尼尔看着她:“路塔,向我射箭。”

路夏塔愕然,有且只有一次,伥鬼能牵制住宿主,以生命为代价。最后她眼里噙着泪,却还是抬起了手。泪珠从眼眶里大滴滚落,随后又在高温中蒸发。守塔人没有灵魂,她在燃烧自我。这是两败俱伤的方法,既灭绝了沙鲸生还的可能,可使用这个秘术的路夏塔存活的可能也微乎其微。

沙盘鲸鱼在金网中挣扎着,站在远方涯边的塞莱得看见了这一幕,轻声地喃喃自语:“你在害怕吗?六年前那个男人也是这样熊熊燃烧,他心里思念着家中的女儿和病重的妻子,却还是将灵魂燃烧成锐意的箭,将你伤得落荒而逃。从此这个家庭却迎来了永恒的诀别。”

丹尼尔大喊:“就是现在!路夏塔!”

他从未尝试过世间温情,也没做过什么好事,被哪个长辈称赞过。可他还是愿意守护这个人们死后的世界。因为这是路塔的意愿,因为路塔这么温柔,所以他愿意相信这个世界上都是路塔这样温柔的人。

那种明明知晓一切却还是无私包容的温柔,温暖了孤独的小王子那颗常年浸润在黑暗中的冰冷的心。

少女眸中那团火燃烧到了极致,箭矢破风,带来尖锐的回声,犹如火焰鸟引吭高歌。箭头的火焰熊熊燃烧着穿透丹尼尔单薄的胸膛,射中了巨鲸。刹那间,巨鲸和男孩都发出了耀眼夺目的光。一切都化作金色的碎片,溅射开来,这片由巨鲸构建出来的心灵之海无声地轰然坍塌。

下一秒,路夏塔回到了风平浪静的现实。天空晴蓝,海面平静,悠闲的沙鸥停驻又飞起,一片雪白的羽毛从半空中悠然飘落。她在清澈的海水中照见自己的容貌,长发鲜红,凌乱曳地……这让她想起了父亲。六年前他被人发现毫无声息地躺在空旷的沙滩上,浊浪拍打着他冰冷的遗体,他那一夕变红的头发像血一样在海浪中溢散。

……

她总算明白了他为何而死。因为在此之前,父亲已经重伤了它,用自己的生命。

良久,少女终于低下头颅,掩面嚎哭起来。

老城再次恢复平静的几月后,塞莱得来向路夏塔告辞。彼时路夏塔躺在山顶的草坪上睡得正香,突然脸上的草帽被人摘去,手里被塞进个甜果子。她伸了个懒腰,看着远处的海面慢悠悠道:“好走不送。”

塞莱得作了个无奈的表情:“真是无情。”

“得了吧,你可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了啊。那家伙不是深爱着你吗?我是说西玛。”死于海难的温柔水手塞莱得是姑娘西玛的情人,西玛因为他的死而痛哭流涕,地面裂开的地方,钻出了灯塔。

塞莱得一脸惊奇:“我还以为你发现不了呢。”

“喂!我有这么差劲吗?这好歹算得上是守塔人的种族起源啊。”

离别似乎也在这样的氛围下变得不太难过了,目送塞莱得离开,路夏塔带上草帽往山下走去。在路上她遇见了汤杰老叔,发现他颇为苦恼地蹲在路边,看着一个小黑团。

“老叔。”

“啊,是路塔呀。”

原来那是一只黑色的小猫,趴住老叔的裤脚不放,喵呜喵呜地叫。路夏塔走过去解了他的燃眉之急,抱起小猫哈哈大笑。她把小猫迎着阳光举了起来,却在小猫迷糊睁眼的那一瞬间怔住了。

似曾相识的碧色眼睛。

她把小猫递还给汤杰,轻声道:“老叔,它很喜欢你。你给他起个名字吧。”

汤杰也看见了小猫的眼睛,赞叹道:“真是漂亮的绿色,让我想起了夏天茂盛横亘的翠绿枝桠。就叫它丹尼尔吧,这是我给我未出世的孩子起的名字。”

路夏塔愣了一下,恍然大悟她第一眼看见“伊莎”时的那股熟悉感。那并不是缘由遥远的童年回忆,而是伊莎她与丹尼尔是那么相像。丹尼尔就是汤杰老叔的孩和伊莎的孩子。

难怪没有人认识这个小孩儿,因为他一生下来就死去了,却以灵魂状态维持着不可思议的成长。大概这就是奇迹。如灯塔一般。

她看着小猫微笑,轻声自言自语:“欢迎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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