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马孔多

    树,一颗栗树,这家人的院子寄生在它的领地上,它的脚边有一个用头抵着树干的男人,他叫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在我发现他时,他正在死去,而现在我看不到他了,因为漫天的秃鹫已纷纷从天而降。

    突然记起,我见过这颗栗树,大概是在好几十年前,那时这个叫马孔多的小镇,刚刚从世界上冒出来还没多久,有一个叫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的人,就在这颗栗树边建起了屋子,我记得老何塞拥有着魁梧的体格,粗犷的嗓音和天才般的头脑,他是马孔多的创始人,是这里居民的领袖,他为人们规划领地,为他们搭建院子,在小镇道路边的巴旦杏树就是由他亲手种下。

    老何塞年轻时活力无穷,曾跨越拉丁美洲的山林去寻找通向伟大发明的道路,后来却是疯了,花了十个人将发疯的他按倒在地,捆绑起来用了十四个人,将他拖到栗树那里用了二十个人,之后他被绑到栗树上,直至多年后的他即将步入死亡,人们这才又想起了他,那时街边的巴旦杏树已开满了白花,但种树的人早已无人知晓。

    而眼前被秃鹫啃食得只剩骨架的男人,正是他的儿子,他的另一个儿子何塞·阿尔卡蒂奥伴着猎枪的硝烟,在年轻时就已经走到了命运的终点。

    我面对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这具森白的模样,并没有感到任何的不适,我知道这是布恩迪亚家无法逃避的命运,可怜的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他一生发动过三十二场武装起义,无一成功,他与十七的女人生下十七的儿子,一夜之间都被逐个除掉,他逃过十四次暗杀,七十二场伏击和一次枪决,他拒绝过共和国总统颁发的勋章,也曾一度成为最令政府恐惧的人物,但经历了这一切之后,马孔多上除了多一条叫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的街道外,什么都没改变,这一点从他被秃鹫啄碎的脑袋上并不难看出。

    在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在栗树下死去的很多年后,我遇见了一对布恩迪亚家的双胞胎兄弟,他们是何塞·阿尔卡蒂奥第二,和奥雷里亚诺第二,从得知他们的名字的那时起,我发现命运早已的在时间的那头等着他们俩了。

    何塞·阿尔卡蒂奥第二经历并逃出了一场大屠杀,他从装满两百节火车车厢的死人堆中爬出,回到马孔多后,向世人诉说着施暴者的罪行,可整个世界的人都在告诉他,从马孔多建立至今无事发生,我看到他不可置信的眼睛,惊恐的跳动着的眉毛,慢慢地,他明白了想要证明这场屠杀已无可能,失去所有希望的他走进当年吉普赛人在家里留下的房间,到他死去的那天,他还在那个房间里,还在念叨着那场无人相信的大屠杀,而他的兄弟奥雷里亚诺第二,曾一度成为整个大泽区里极负声望的富人,可最后妻离子散又一贫如洗,在生命的暮年死于喉咙疾病。

他们都死于八月七日的那天,在阿尔卡蒂奥第二终于不再为无人相信的大屠杀而烦恼时,他的兄弟奥雷里亚诺第二也终于不再用忍受喉咙处的所带来的炙痛。

    当他们被伤心的醉汉抬到坟墓里,我便离开了马孔多,这一次我去了很多地方,看到了被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发现的西班牙船的龙骨,看到了新加坡的热带沙漠里躺着梅尔基亚德斯,在孟加拉湾我找到了何塞·阿尔卡蒂奥杀死过的海龙的尸体,在不远处有一辆足足有两百节车厢的火车,断在那里。

    最后我来到一片沼泽,看着浮起的水草,翻滚的残枝,我确信没有找错地方,这里是马孔多,可为什么曾经的一切都不见了?

    我很迷惑,直到多年之后,我从一个叫加夫列尔·加西亚·马尔克斯的哥伦比亚作家那里才得知,在一场大风中马孔多被永远地刮走了,而布恩迪亚家族的故事也不会有第二次机会再出现在这片大地上。

    你可能会很好奇,我是谁?我只不过是春天里的一只云雀,在四百年前的一天,偶然发现了一个叫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的男人正在死去。



(本来写到这,想说些什么,但百年孤独的厚重压得我喘不过气,借用原文的一句,总结吧。

无论走到哪里,都应该记住,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一切以往的春天都不复存在,就连那最坚韧而又狂乱的爱情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种转瞬即逝的现实)

你可能感兴趣的:(我和马孔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