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开头,我想很冷静的保证,接下来的一字一句,皆经深思,且无虚假。
我出生于一个小乡镇,独生女,生活应该说并不贫困吧,至少衣食无忧,可能早年条件并不很好,小时候也没有这方面的意识,就只记得赶紧写完作业出去玩。现在好多了。我有时候想起从前,如果没有那件事,我的童年记忆应该全部都是美好的吧。哦不,除了一位非常好的童年玩伴落水去世,以及我不太喜欢小学同学给我起的外号之外。
中学以前我们住在我爸单位分的房子里,三层。卫生间都在楼梯半层处,一楼半一个,二楼半一个,三层住户共用,住户基本都是单位里的人。楼梯间有声控灯,但时常坏。我想象力丰富,至今都十分怕鬼。
小时候偶尔在外玩到九点回家,那个时候不像现在,车少陌生人也少,小孩子大多可以独自出门,邻里间都是相识。我偶尔贪玩会挨到九点过几分,我妈妈在楼上叫我回家。在楼梯间喊了好几声,灯都没亮,今天灯又坏了,我就会用我有史以来最快的速度,用那双小短腿两阶两阶地往上冲。我家在三楼靠楼梯第一户。
这样的情况经常出现。
那天……其实我很多记不清了。印象是白天,也记不得是因为什么去了邻居叔叔家,二楼最里面一户,但格局我记得很清,里外两间房,中间隔开,右侧有门。叔叔有个儿子,按年龄算他那是应该是中学生吧,可能还没成年,我叫哥哥。因为我爸和叔叔是同事,又住一栋楼,很熟。
那天他们家没人,就哥哥在,我们在客厅说了话,大概也是带我玩,给我看什么好玩的之类的。后来他就把我抱到里屋的床上,就把我横放到床上,整个人压到我身上,亲我,满是口水。然后把手伸到我裤子里……
我那个时候刚上小学,,什么都不懂,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我只知道我不舒服,不喜欢,扭头推他,他就不住地扳正我,拼命亲我。
后来怎么结束的,我怎么回的家,后来怎么样,我都不记得了。什么时候意识到这件事情的意义我也不记得了,只是在后来经常想起。每次看到新闻就想起,见到他也想起,见到他爸妈也想起,从我爸妈口中听到他们家的事就想起,听到他结婚了生小孩了就想起。我和他们家吃过饭,我见过他们一家人,他很亲切地和我妈妈打招呼。
但我不敢跟他对视,我有的时候想,他可能都不记得这件事了。
十几年过去,我从未跟人说起。我只是后来有一天突然意识到,我被性侵了,我可以告诉别人这件事了。我父母么,显然不,我们家和他们家常年交好,经常你送我家东西我帮你家忙的那种,没有血缘,但双方都是以亲戚关系相称,我叫那个叔叔姑爹。
我说了又怎么样了,我爸妈徒留生气和尴尬。况且我们家很多不传统的话题都说不出口。
从小到大,我听过太多猥亵性侵的案例,对受害方来说都没什么好结果,这使我气愤且无望。现在的媒体报道甚至是法律人士,都爱用“猥亵”代替“性侵害”。还有人发明“仙人跳”“自由恋爱”这些词,好似那些一米九两百斤的衣冠禽兽才是受害者。他们把短信骚扰、口头性侮辱、偷看偷摸、甚至是蹭蹭都叫“猥亵”,而“猥亵”好像不值一提,他们觉得进去才叫性侵。猥亵这个词本身就是他们开脱的技巧。有专业人士专门澄清过,这些行为都属于性侵害。
如果要说这件事,给我带来了什么。我的亲人、朋友、同事大概都会觉得,我和正常人一样,并没有给我带来太多的负面影响。
最直接的应该是,我害怕有人提到初恋、初吻这些,对我来说并不美好。你可能会说那些人的所作所为并不算在“初”的意义里。嗯,我的理智经常这样说服我自己,但潜意识里,我像一个斯德哥尔摩患者一样,把他放进“初”的概念里自我折磨。
如果他不算,那我应该没有真正的初恋。跟普通的PTSD患者一样,我好像无法接受亲密关系。我害怕有人靠近我,我的安全距离比一般人大很多,对肌肤接触敏感,甚至在意亲密言语,我大学时期和朋友暧昧期,再进一些我就会避开了。
不仅是同龄人,长辈更甚,小时候有长辈拉我的手和手腕我都会害怕,至今与亲戚来往也不会多说一句话。
老师也是,可能一直以来我比较内向乖巧,好像每个阶段都会遇到待我特别一点的老师,特别在哪,可能是注意我多些,经常对我笑,跟我说话,点我回答问题,说话轻声和蔼的那种吧。
其中,有一位中学时期遇到的五十左右的男老师。有次自习课,我上讲台问他问题,他似乎用手蹭过我,我不确定,一是害怕没有说,二是我确实不确定。但我注意到台下有人在窃窃私语,我不知道是不是在说我。
有这件事加成,我的大学时期,只与一位女老师关系特别好。一旦有哪个老师注意到我,记住我的名字,课上多夸我一句,课下多对我笑一下,我就努力消失了。
我知道我太过敏感,战战兢兢,自以为所有人都有非分之想,但我无法控制自己。
除了这些之外,没什么别的了。就是经常想自杀,但不是因为这件事,没有原因,但从未真正实施过。可以理解自杀的人,理解抑郁的人,理解很多不可理解的事。
我看过很多勇敢暴露自己也要发声的人,她们宁愿受到了二次、三次、无数次伤害,也要然后造成了施暴者的小小伤害值-1,再没有别的结果。
我见过几次自杀预告,许多抑郁者的病例、自诉,还有普通女孩子的倾诉,我不是最糟糕的一个,我还这样默默地活着,心理没有太大问题,身体还算健康。我就这样活着,需要我死的时候我就死去。那些自杀的、抑郁的、沉默的人们呢?他们被伤害、被牺牲、被闭嘴,然后在每一个日夜,遭受无尽的折磨。那些加害者呢,他们什么都没有失去,他们有金钱、权利,在每个日夜,享受压制的性愉悦。
我经常在网上看到有人问,在儿时被性侵,后来才知道,难以取证,还能制裁他吗?接下来有网友提供的无数的实施方式,然后又被他们否掉。是的,如今是不可行的。我经常想,女性要靠女性来拯救,我们去搞政治,搞法律,去在制法执法上有话语权,去在一切领域制衡男性,除此别无他法。
千百年来中国的男系社会的历史,至今不能摆脱对女性的奴役和压迫。我们只能慢慢挣脱束缚,花无数的血泪。单靠价值观、靠道德是不行的。在许多看不见的地方,他们贩卖女童、养性奴、炫耀附庸、不以为耻,意识不到伤害。只是我们小小的一部分人刚从锁链挣脱了一只手。
我们不必觉得羞愧,不必觉得肮脏,我们过自己的生活,好好享受生活近处的美。如果可以的话,帮助别人挣脱锁链,为弱小发声。事业上,我们不被性别框架约束,我们去做政治家、做法官、做商人、做记者、做警察、做将军、做主席,为男女平等增加砝码,总有一天……谁知道有没有那一天呢?可能要百万年,反正我是看不到了。
其实我是结果不错的案例了,我也尽力写得温暖一些。如果你是千万女孩中的一个,希望你有感受到鼓励或者陪伴;如果你是男孩,希望你不要被网络上的某些文字,带入了你是受到误解的受害者,辩解不是所有男孩都是如此,我当然知道不是所有男孩子都是如此,所以希望你和女性站在一起,去反对施暴者和不完善的法律法制,而不是与男性一起对抗女性。
最讨厌战争,其次是偏见。我是徐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