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耳朵说出了我的心声:没人知道我曾经历的离乱-连载23

食堂里,大家拿着饭盒排队打饭的情景,让我想起了遥远的高中时代。不仅如此,工厂的管制也很严,上班时间没有领导批的出厂条是不能随便出厂门的,这种循规蹈矩的生活方式让我本来就紧绷的神经更加紧张,总是害怕做错什么。

    我们宿舍里住了四个人,都是来自不同部门的,一个是三十多岁的中年妇女,计划部的,另外两个女孩一个是会计,一个是仓务部文员,而我是市场部的。

    会计问我,你接谁的位置啊。我说Ann,她说哦,Ann啊,她和Agnes两个好像都递交了辞职书的。Agnes是我们部门的另一个女孩,坐在Ann的前面。

    我从这只言片语里听出了其中的暗流汹涌,大概能猜想到应该两个女孩不和,闹到水火不容的地步,所以才同时递交了辞职书。那么如此说来,老大让我去接受Ann的位置,不就是很明显地做了一个选择题吗,放弃一个,留下一个,无论谁摊上这事儿,作为被放弃的一个,都会很憋气吧,无怪乎Ann对我那么冷淡了,她现在大概看厂里谁都不顺眼,多少有些迁怒于我。

会计又问我,Ann都怎么给你交接工作啊,我说,我只是在旁边看。

啊,这样交接?你们部门的事情很复杂的呢,以前的女孩子经常加班到很晚。

我说,很复杂吗?我没觉得啊。

我在旁边看了几天,无非是些琐事而已,都不用动脑子的。

工厂六点钟下班,吃完饭洗漱完毕也还不到七点,有大量的业余时间,我就利用这段时间继续复习公务员考试,到了工厂,我比之前更迫切地想要给自己找一个出口。坐在上铺看公考辅导书,看着日光灯下雪白的墙壁,我觉得这情景似曾相识,那是大学时在旧宿舍楼时,冬天里我经常坐在床上,拥着棉被看书,可是心境简直是千差万别。

我一般看三个小时,十点多才睡觉。

后来的几天,我发现厂里很多人都知道我。送快递单去保安室,保安问我,听说你是北京人?我笑着摇摇头,不是啊,我只是在北京上过学。

去前台复印文件,前台美眉也问,你是北京人?

不是啊。

那你身份证上的地址怎么是北京的。

哦,那是上大学时学校给办的,所以显示的是学校的地址。

连去找总经理签批文件,他签完了递给我,又问,你就是XXX?

同事之间好像也有传闻,偶尔有人问起我是哪个学校毕业的,我也不刻意隐瞒,他们听了脸上就出现惊叹不已的表情。

可是我大概能猜到这表情后面的心理轨迹,听到是北京的重点大学,第一反应是肃然起敬,第二反应是慨叹浪费人才,然后就会质疑为什么会到这种地方来,最后就会得出结论必是能力不济才会沦落至此。

对于大家的这种种反应,我却不太在意。2009年的坎坷经历不仅磨平了我的年少轻狂和锐气,也越发让我宠辱不惊。我都落到泥坑里了,还有什么好说的?我现在只想让自己尽快地成长起来,成为合格的职场人士。

后来的几天,Ann也不像最初的那几天对我不闻不问了,把工作的内容大致告诉了一下我,有时候会说这厂里人际斗争激烈什么的,她和其他同事也说,自己被人挤走云云。我想起会计的话,也发现她和Agnes确实不怎么交谈,我觉得自己刚来,没必要卷入这种无关的矛盾中去,因此从来不搭腔,她也并不需要我说什么,纯粹只是在指桑骂槐,发泄怨气而已。

两周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Ann就要离职,完全放手交给我了。老大请部门同事吃饭,一为Ann送行,二为我接风。席间他们讨论起工作的事情,我张着耳朵听,试图理清头绪,可是完全云里雾里,晕晕乎乎。我忧虑得饭都吃不下,想着明天自己接手工作以后,会不会死得很惨。

接下来的一周才是真正适应新工作,遭受折磨的一周,Ann只是把一些基本的工作流程告诉了我,而在跟进的一些项目的动态及进展却没有说,我因为之前的工作都太简单,根本就不知道工作交接是很复杂的事请,所以等到真正自己接手了,所有的事情一股脑儿冒出来,才知道自己之前话说太满了。

工厂是做塑胶模具及产品的,对此时的我来说,模具还仅仅只是两个汉字的组合而已,我脑中没有一丁点儿相关的概念,不管是抽象的还是具象的。

这时候来看以前的工作,才觉得自己以前不过是在实习,还是属于演练阶段,而这里就是个真刀真枪的战场,不管我是否够成熟,我发出的每一封邮件每一封报价都是真的参与了商务来往。

老大也才来公司半年,对很多事情都不太清楚,让我有问题去问Agnes,因为她在我们部门做了快两年,是时间最长的了。而我这个位置加上Ann,一共已经换了三个人,每个人都只做了不到三个月。

我有什么问题,Agnes一般都是有求必应,但是她自己也很忙,加上我是新人,问的问题总是让人大跌眼镜,她有时候不耐烦起来,不免会粗声粗气。

这种情况发生得太多,其他部门的同事有点看不下去,对我说,你们部门Agnes也太那什么了吧,大家都是同事,有没有必要这样啊?

我说,这没有什么,她自己也很忙嘛。

对于Agnes的态度,我虽没有怀恨在心,但是说没点脾气那是不可能的,任谁那样让一个同龄人当众训斥内心都会不满,但我不用费多大力气也能心平气和,只要能够解决问题,受点气根本不算什么,何况人家也不是有意针对我。

其他人大概多少有些奇怪,一个重点大学毕业的女孩子,怎么能受得了这种气,其实我自己也奇怪,以前我连老板的一句重话都不受的,现在竟然可以忍受同事的疾言厉色。我也知道自己此时的行事风格都与别人的预期有差别,在其他人的眼里,经历坎坷之前的我更符合他们想象中的样子,对别人的这种诧异,我的内心独白就像是《生活大爆炸》里极品博士谢耳朵曾经唱过的一首歌:没人知道我曾经历的离乱……

初入社会的我是张狂任性,而现在却是另一个极端的隐忍淡然,可见一个人被改变的潜力有多大。

Ann在的时候,其他部门的同事都只同她沟通,直接无视我,可是Ann一走,他们就理所当然地认为我应该清楚所有的事情,直接问某客户的那件事情怎么样了?

我一听,所有的名词都是陌生的,Ann连提都没提过,但是此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埋头去翻以前的邮件,好半天才从以往的邮件理清了来龙去脉。这样子工作效率就很低,处理一件事要花上很长时间,而且还经常被突来的琐事打断,然后老大打电话过来,什么事情弄好了没,我又是一个激灵地想起来,哎呀,还有那么多事情没做!

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个转疯了的陀螺,我担心一停下来自己就会直接挂掉,如果当真有人死于脑力透支的话。

但是忙并不是最要命的,最痛苦的是我感觉所有的事情都似是而非,我像是在蒙昧的世界里探索,周围只有模糊的影子在晃荡,我不确定自己做的是不是对的,但是又不能什么都不做,每前进一步都像是推开一扇虚掩的门,不知道走进去后到底是踏到实地还是一脚踩空。

独立工作后的第一周,我每天晚上睡觉时,都极度地希望自己可以一睡不醒。

但是这时,再苦再累,我也没有动过辞职的念头了,除非老板炒了我,这我还真有点担心。果真人都是被逼出来的,当身后再也没有退路的时候,就只能咬牙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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