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宅在家的日子已有四十多天了,我俨然成了一位家庭主妇,操持一日三餐,洗涮,打扫卫生。但最上心的事是疫情情况,每日的新闻消息是随时关注的,被各种一线抗疫画面感动而哭,也为那些深受灾难折磨的人而撕心裂肺的疼。空里闲里喝个茶,看点书,听点音乐,看个电影,写点随笔抚慰着内心。每个人都是战士,于远离疫区的我,静守不出门,守好家,就是最好的战斗。偶尔和家里的花草鱼虫私语,和窗外的鸟唱和。早上打开窗帘看到黎明的第一束光,心就跟着明朗,傍晚透过西山窗看夕阳的余晖,瞬间会有一种宁静与庄严的力量,夜晚就充满了神秘的色彩,那些童话与传说就塞满了梦乡。
有幸年前收到了著名作家周蓬桦老师的新书长篇儿童小说《远去的孔明灯》,小说里讲述了在饥饿的年代里,村子里星锁和响铃一家演绎着相依为命,纯洁无暇,催人泪下的一串凄美故事。作者理性客观,似一个讲故事的老者,在为我们讲着一个个童话。故事中的人都在为着苦难的生活而努力生活,苦中作乐,残酷里透着温情,正是这些许的美好和温情成为生命里的明灯,指引着一代一代向前奔着日子。
书给这段特殊的日子添了一些趣味。闲暇之余,我就坐在阳台的阳光里,或飘窗的阳光里,拿着这本成年人的童话读。仿佛旧时的那些时光一下子活了起来,人仿佛穿越回了旧时的村子,置于那些旧时的人事之中。作者笔下的那个村子,人,事,情,景似乎是那个时代千千万万个村子的缩影。
四十多年前的村子,在一场严重的饥荒里展开,那些艰难不幸困苦,接踵而来,真是应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的定数,人生命运不可预测,谁又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人生命运就这样莫名的在幸与不幸中交替前行着。生命便在风云变幻中有了一种凄美的色彩。杨绛先生说“人生实苦。”苦难能让人快速成熟,让脆弱变得坚强,日子会好起来的念想支撑着一代一代的人走下去。小说中的星锁,成长里充满变数,也充满希望,尽管这希望渺茫和遥远。像满天的孔明灯,在河岸升起,渐渐漂远,被夜色吞没,但他们最终与闪烁的星光融为了一体。灾难如催化剂,迅速让星锁成熟懂事,走出村子,走向了新的生活,凄苦里那些美好的瞬间变得愈发明亮。
星锁一家人虽然日子穷困,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但星锁有疼爱呵护他的两个爷爷,有爱他的妈妈,还有一个在外当工人的爸爸的体面,也有偶尔油灯下喝个清淡鱼汤,就着白萝卜咸菜丝,吃邻居送的烤地瓜,纸糊的窗户上映衬出一副其乐融融的画面。爷爷去地里送饭,那瓦罐里的诱惑,二爷会带着他走夜路去外村看电影,会给他捉鱼,妈妈会给他讲一些神神秘秘的传说。爷爷嗜酒如命,造成了许多家庭矛盾,两位爷爷也常常打架,星锁就在这苦苦乐乐里长着。而随着两位爷爷的去世,妈妈在夜晚出去寻找小羊不幸掉到井里凄惨死去,星锁在村子里似乎成了有父亲的孤儿,父亲在他心里是一个模糊的影子。他被村子的伙伴歧视,被小木匠绑起来六根放狗咬,多亏梅姨和响铃姐的悉心照料才活过来,从此他成了梅姨的命根子。
周老师写了村子里各色各样的人,秃头队长,疯了的大山,梅姨,响铃姐,二赖子,黑猪……从一个个故事里走来,带着善,带着恶。土地上的大雪野、苹果园、青纱帐滋养着村子的人,也成为了星锁生命的底色,化解着他的不幸。尤其是与响铃姐两小无猜的友谊,响铃姐走后留在那个小屋子里的画册和书籍,让坠入黑暗的星锁一梦醒来,看到了活着的希望。
周老师的文字里,有一股清新的泥土草木之香。每一个故事都与土地有关,谷仓,蒲草堆,菜地,苹果园,打麦场,地窝子……处处散发着泥土气息,村子里的人在这里演绎着一场场爱恨情仇,一个个凄美的故事里彰显出人性善恶,流露着作者对泥土深深眷恋之情。
不管在怎样的饥饿困苦里,只要有土地就有烟火,就有活下去的希望。
浓郁的烟火,人世的故事,冷静的笔触透着沉重的思考,风轻云淡里是对民生的深切关怀。
妈妈那些神秘的叮嘱,走夜路去外村看电影心里因害怕而嘀嘀咕咕,村子里偶尔来耍把戏的兴奋,走街串巷货郎鼓的诱惑,逃荒要饭的凄苦,逃难来到村子的梅姨,这些文字唤醒了我的旧时光,回望似童话般,从我的记忆中走来。小时候的打麦场,麦收过后的场院,有一个一个的大麦穰垛,成了儿时的乐园,小伙伴们不约而同聚在一起,偷偷溜进去,在垛里藏猫猫,在垛旁打倒立,被看场院的一旦看到,就会大吼一声,紧接着追来,我们便吓得四蹿,生怕被抓到受罚。而得空还是会溜进去。
周老师笔下的打麦场上有忙碌的爷爷,有在麦穰垛里嬉闹的星锁,丰收的场景里伴随着不幸,不小心铡刀铡掉手指的少妇,这是打麦场上一不小心就发生的悲剧。星锁目睹了一个少妇的左手指被铡掉后,依旧快乐地生活劳动,她自己还庆幸亏是左手,一代农人的乐观与纯朴啊!
童年记忆里的场景似一盏盏孔明灯远逝了,某一天会在天空的某一处闪烁,是他的,也是我的,也是你的……
历史与生命的虚无在文字里变得真实可感。一个作家的情怀,隐在了所有的诉说里,透过文字可以感受到作家温和与可爱,苦难与沧桑,我在那轻描淡写的里笑着,又在力透纸背的深刻里哭着,就如读余华的《活着》,对于苦难的深切同情。
我忽然记起电影《乱世佳人》里,斯嘉丽父亲在绝境中对女儿的生命启示,努力想一想,努力想一想,你少时的生命里注入了什么,女儿恍然大悟,泥土,明天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她绝望的目光里忽然有了希望 。“世界上唯有土地和明天同在。”握住它,生活就有希望,每一个明天都是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