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宅子,还没有大门,因为村里边都要看日子“登门”,测字算命的先生找了三个都说今年没日子,只好一直候着。
原本这里是一座老宅子,现在的敞亮着看见的,过去一般也敞开着,老主人不在了,香案摆着,灯光似有若无,小孩子们也不会进来闹腾。
孩子们分了家,祖宅和菜地院子也分了,围绕着这屋子建起了新楼房,钢筋水泥红砖白墙,和村子里许多的新房一样。
摆着香案的堂屋和边房,本是大房家的,他们家常年不在老家,住在外面,也就一直没有把这老房子拆了重建。
日子久了倒觉得这样的老房子特别有意思,比那新建的宗祠还有古韵,老大也七十多岁的老爷子了,算起来怎么也是百年老屋了。
可是,这座宅子说重建就重建了,年初到年末,除了缺个大门,别的都全乎了,正是昨儿初十搬的家。
要说老人家想落叶归根,也不在于这么急就建了新房。说起来还是前面年末那事儿。他们家二儿子意外病故他乡,实在是件伤心事,老两口最是难过,更添几份归于故土之情。
这任务自然到了大儿子手上,农村里本也没有古不古文物不文物的,木头泥砖黑瓦青石,若是有钱人家还可以讲究个古色古香留住形貌去修缮,可惜教书匠哪有那般阔气。
这新房子就风风火火地建了起来,搬家也是到了寒假,凑了日子把原先一家人住的一些家私搬回来,一代又一代,孩子们都大了,大孙女都成年了,进进出出搬沙发桌椅劲头十足。
搬完之后,当晚大儿子一家也就留着在这休息。这晚上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山中精怪跑来屋里,或是畏寒的野狗循着暖意爬到沙发上。可是,这些念头一闪而过,他们终究也是累了一天,很快就睡了。
次日早上,倒是也什么都没有发现,这无门的宅子也未曾有谁来过。
大孙女曾经想过,等她长大了,要把这祖宅按照原先的风格修复,保留一些雕花,还有那些青石板,样式仿照过去,可是时间不等人。
每一刻,都有可能发生意外,或许白发人送黑发人,或许自然衰老,人固有一死,哪怕时间可以倒流,依然无解。人老了会担心自己不在之后,老伴是否过得好,小孙子孙女有没有好好读书。
那老家的新房子建好了,老人家又不那么着急回老家住着了,交通不便医疗不便,毕竟不如城里那么方便……
其实也还没安排好呢,就像,那新房子,样样俱全,也还没安大门呢,不急。
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