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以前被希区柯克的作品吸引,他的镜头和故事充满了刺激与创意。而在这本书里,除了高光时刻还有他的人性缺陷、对别人的恶作剧、控制欲、甚至施虐欲、也有自私和不满。
在独自思索、默默观察与自己发明设计小把戏的日子中成长,希区柯克的内心世界愈加丰富,想象力也更趋活跃。与他年龄相仿的孩子往往不能理解他那些梦一样的恐怖故事,即使后来在学校里,他也被视为行为怪异的孩子,因为当时的英国教育偏重文学修养,而他视觉感强烈的特长显得有些不合时宜。此外,作为伦敦东区天主教徒中的一员,他也被归入古板而不善言表的少数人圈子里。这未免使人感到颇具讽刺意味。
后来他(希区柯克)回忆当时的情景说:
那天要,奥玛正躺在船舱的上铺,我开始向她求婚。我们的船正在返回伦敦的途中,风浪很大,船颠簸得很厉害,奥玛晕得不能起床。考虑到奥玛正在我手下工作,我想还是直来直去,别玩儿什么花样,免得她误以为我在跟她讨论剧本。听了我的话,她一边呻吟,一边点头,不小心还打了一个嗝儿。这真是我一生中最得意的一场戏,或许对白有些不够味儿,但是场景是一流的,而且表演也恰到好处。
我学会了许多的搭建布景的技术和各种透视法。在《恶棍》中,有一个场景是在米兰大教堂的入口处,那是欧洲最壮观的哥特式建筑之一,我只需要一个镜头,让人看到一个男人穿过大门走进幽暗的教堂里,所以我得算计一下该怎么拍。我不可能去搭建一个米兰大教堂的大门,它足有一百多英尺高。我的办法是:只搭建大门左侧的一根石柱……它的确很大,连同六级台阶,都经准确计算。于是我们搭了哥特式石柱的实景,右侧的景侧用绘制的布景。我又到动物园要了几只鸽子,让它们绕着石头柱子飞翔。问题的关键是:与其搭建一个粗糙便宜的全景,不如搭个精确真实的局部。
他在棚里尽忙个不停,一会儿跑到角落里与技术人员讨论什么,一会跳回场景中给演员说戏,一会儿又钻进旁边的一间屋子里看看临时演员准备得怎么样了。他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但还是让人感到举动有些刻意,他好像存心让自己忙得没空儿,以避免与演员们过多地交流。
不只是诺维罗,后来与希区柯克合作过的许多演员,私生活都不守常规。虽然希区柯克本人的一生都保持着布尔乔亚绅士的形象,但他却乐于了解那些叛逆的生活方式和态度。“有人可能不理解,”一位熟知希区柯克的女演员说,“但希区柯克与同性恋或双性恋的人士相处很好。他经常对他的演员说,他们应该兼具阴、阳性别,这样才有可能深入角色的心灵。他认为,主观性和感觉可以超越性别。”
在对新闻界放映前,希区柯克承认,改后的影片在原来的基础上提高了一大步。他和蒙塔古的合作非常令人满意。
鲍肯对蒙塔古万分,特邀他在希区柯克为公司拍的下两部影片中担任剪辑指导。以后的数十年,蒙搭古对希区柯克始终很敬重。但是希区柯克对他可有些不厚道,在后来多次谈到《房客》时,都绝口不提蒙搭古。“几个月后,他们打算再看看影片,并提出一些修改意见,我同意做了两项改动。”这个例子说明了他性格中不够光明的一面。他害怕与人分享成就,以免减损自己的光芒,于是一相情愿地认为这一切都是自己一个人的功劳,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使自己记住它。不管怎么样,新闻界反应热烈,好评如潮。《放映机》在一九二六年九月十六日的文章中称:“这可能是迄今为止英国人制作的最优秀的影片。”
“我最得意的恶作剧,”他多年之后还常挂嘴边,“是在一家伦敦大饭店为葛楚德·劳伦斯举行晚宴。我一直偏爱蓝色,可是一般的食物都不是蓝色的,于是我让他们把所有的食品都做成蓝色的,汤、鳟鱼、桃子、冰激凌,都是蓝的。”他想知道来宾的反应如何,他们的忍耐和克制能到什么程度。这简直是一场心理测验。
让别人感到自己像孩子一样无依无靠,这似乎是他的部分目的。他认为有些人天生优越,他们长得好看,更聪明,受教育更多,更有交际能力。让这种人突然陷入尴尬不快,是否想让他们也尝尝自己平时的那种尽情?通过捉弄那些他讨厌的人(有时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讨厌他们),他把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惧与压抑转嫁给了别人。当然,这种宣泄最多的还是体现在银幕上,他总是让他的剧中人备受危险和恐惧的煎熬,同时观众也不例外。
喜欢恶作剧还可能来自他一生中始终摆脱不掉的对意外事件的恐惧与厌恶。为了在工作中避免陷入这样的处境,他总是事无世细地安排好拍摄中的各个环节(这已经成为他对抗混乱的一种方式)。他热衷于精心计算一切,包括设计一个巧妙的圈套让别人出丑,而自己不能不受损失地全身而退。或许他终生都在为这个世界陷入混乱而担忧,所以要让别人也切身体会到这种危险和恐惧。在他那些成熟作品中,他让他的主人公们和观众一起面对这个的世界(区别在于观众是安全的)。
希区柯克极不欣赏麦克罗夫特的这个故事,他对一位采访他的记者说,他每天晚上都把剧本带回家,把它夹在《惠氏年鉴》里,“看看它到了早上是否吸进去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他这个人的确与众不同,”多年后她还是充满敬意地说,“只是他的幽默中带有一些虐待狂的味道。”希区柯克也没有忘记她的忍耐与宽容,四十年后他又在另一部影片 中(《夺命狂凶》)邀请兰道芙出演,这一回她没有再经受恶作剧的考验。
在卡罗尔、罗伯特·杨和一名瑞士马车夫的镜头中,可以看到一个不合常规的想法得以体现,扮演马车夫的是著名的法国演员米歇尔·桑德尼。这个简短的小插曲是即兴拍出来的,桑德尼不过是偶然去片场看望老朋友吉尔古德而已。当时谁也不知道这个片段在完成片中应该插在哪儿,而且这类即兴创作也不是希区柯克的习惯方式,他只是对拍摄失去了兴趣,所以对任何的外来干扰都视为能激发热情的事来干。
他不看电影的公开宣言或许应该理解为,他很少看到能让他震撼的电影,他喜欢这样评价电影:“把正在说话的人拍下来不叫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