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过往聊次天

深秋的风,开始变冷。昨夜,下了一场雨,今日天虽放晴,可寒意难挡,阳光微不足道,只是天空却蓝的发亮。稀黄的树叶,犹如枝头颤动的大蝴蝶,在天幕的衬托下有一种无与伦比的美,在树下安静的仰望天空,聆听秋天的声音,用以前悠长的回忆来度一个下午,不,或许是一个个想念的日子。

那是一个酷热的夏天,也是一个离别的季节,我们自行定义的且也合理。那个躁动的夏天,在家中偶有走动,多是释怀后的又一次憧憬。时候到了,带着行李,坐上了离家的汽车,以前对于距离更多的是抽象的概念,毕竟十几年我并没有离开家乡,即使高三回家吃顿饭就走也心满意足。看着窗外闪过一帧帧异于家乡的景色,只是映像,没有实在的体会,不过会和父亲有几句简单的交流。

“爸,我感觉这边和我们那边还挺不一样的哩。”

“这边的经济没有我们那发达。”

“嗯,我觉得房子也不太一样,还有好多养殖的大棚……”我说了一些和家乡不一样的地方,这里已不是我的家乡。看着田野里的像小塔一样矗立的小建筑,我妄自猜测是已故人的归根地,他们要落在一生忠诚的土地上。其实,我什么也不知道,有一点可以明确,那就是我走出了家乡。

车子,就那样毫不在乎也毫不留情的往前奔,那里有人生新的开始。“是不是快到了?”我略微动了动,窗外不再是田野,不再是干涸的水塘,不过也不是栋栋摩天大楼,但可见是城市。“滁州学院的下。”司机师傅在前面大喊了一声以示提醒。我们收拾收拾下了车,一阵热气扑面而来,走在炙热的路面有点炕人,拎着沉重的行李,顶着太阳,踏入了滁州学院,走进校门的那一刻,心底掠过些许失落,转而间,“图书馆感觉挺大的,颜色也很有特色,后面那山应该就是琅琊山吧。”声音里听得出激动。父亲笑着说“以后有时间多去爬爬,要多锻炼身体”。才来,父亲便交待了我几句。只是初到一个地方总有种强烈的陌生感,看着偌大的校园,父亲的叮嘱,让我有种隐隐的不舍。在学姐的引导下,我们找到了宿舍,在5楼。父亲提着沉甸甸的行李,走在我的前面,衬衫慢慢地渗出了汗水,步子也重了起来,慢了下来。父亲背着的被子,是祖父母特意为我做的新被子,他们一直责怪自己高中的时候把我的腿冻伤了,来的时候亲手把新被子捆得紧紧的,手插进去都费劲,挤的慌,摸着厚厚的被子,当时的我什么也说不出来,平日里的嬉笑拿不出来,也不想看他们,不敢多看一眼,我怕是隔着泪水,我不想这分离变得沉重,如鲠在喉的滋味也好难受。我走后,祖父母竟有了孩子的脆弱,前两日电话里我听到了沧桑的沙哑,我最怕听那样的声音,我怕同他们一样,可我也明白家中农事的忙活会让他们好过点,不至于有空闲来想念太多。现在他们年迈了,田不能耕了,家中的人物也变了模样,可他们依旧不顾反对,守在家里做着力所能及的农活,说要帮衬着,在春播秋收的农事中度着日子,等着我们四个——我们从这个家走出去的四个人归去,不论时间的长短。这个夏天依旧在家陪了他们一段时间,祖父母的苍老越发明显了,养育我们的一方水土,这个小村庄也老了。其实我个人从小便不喜欢在村子里时常走动,不像活泼好动的弟弟,爱在村子里玩,记得村里的人这样评价,“大的小的他都搭的上,小孩子们还都喜欢跟他玩。”加上外出读书,不大的村子,人却不十分清楚,有时见面能称呼的就招呼,不知如何是好,便用微笑以示尊重。这次回家时,我走了门后的那条路,那条从村口通向村中心,通向我家的路,我几乎不走的路。可这一次走过一趟,发觉村子里没什么人,虽有栋栋新楼也不见生气,熟悉的面孔布满了皱纹,身体消瘦了,腰杆也弯了。

"你是不是贵子家的女儿啊?"头发花白的佝偻老人靠拐杖支撑着自己,用看不清的双眼尽可能的打量着我,说着我父亲的小名,期望自己还认得出,不至于埋怨自己老了不中用。

“是的哩,太太,你走慢点”我应答着。只叹岁月不饶人,曾经看着我们长大,现在我们却来不及等他们老去。站在多年前修成的水泥场地上,当年下雨天土腥味会弥漫到家门口,走出去鞋上会沾着泥巴,而如今……杵在门前,思绪回到了少时光阴,那里有用砖头垒成的小墙,万年青旁菊花肥硕;水井前一排娇嫩的美人蕉迎风摇摆;开满紫色花儿的泡桐,夏天蝉在热情歌唱;晒稻子的时候总有一角落了一层青绿色的小花,我很喜欢;屋前屋后从夏到秋从不缺蔬菜;院子外有父亲母亲挑起的高草垛,祖父母烧好的灰堆里有我和弟弟偷放的山芋……现在人是物非,不过家中日子似向日葵,朝着阳光用日月结出幸福的瓜子。清晨,阳光朦胧胧的,风还没醒。我拍下了许多照片,祖母在搓洗衣服,祖父收拾着农具,狗儿在摇尾,小鸡在吃食……这些关于我记忆里的闲适简单,拍的时候我是怀着珍惜的,有种舍不得,甚至是害怕。已然真真切切的感觉到,每次放假回来都不是一个样子,从春到冬,老房子和祖父母都在悄悄变化,电话里时不时地会有他们伪装的情绪,隐瞒的事实,他们的心愿就是我们都好,不愿成为我们的负累,其实你们怎么会是!老房子的屋角有红砖砌成的半面围墙,那是我小时候委屈就会去的地儿,每次都算定祖母会去哄我,我就放心地在那等着,等着她牵我回家。现在生了青苔,在雨天看着看着就貌似会染绿整片墙,藏尽一切儿时的记忆。在家的日子,我会步行去集市,买点新鲜蔬果,为祖父母做上一桌菜。

“爹爹,你快吃……”我恭敬而又调皮的递上筷子。

“嗯……我来吃吃看,看我丑孙子今天的菜怎么样。”他总是慢悠悠的不急不躁的。

“怎么样,怎么样?”我越急切,爷爷越是会逗我。

“嗯,还缺点火候,不过整体还不错。”褒贬参半的回答。

“哦……别急,我下次搞点好的你尝尝”我可是会越搓越勇的。

看着两个像老小孩一样的祖父母吃着我做的饭菜,听着他们响亮的笑,比什么热闹都好。

“来,吃块肉。”爷爷每次会这般主动为奶奶加菜。

“你吃,我有牙可以啃点骨头上的肉。”奶奶会想着只有牙根和几颗残损的牙的爷爷。我们都让爷爷安假牙,可他总是不愿意说浪费钱,我不想他听他任何令人心烦的预言。

“让你吃你就吃,不吃我扔了”爷爷必用的激将法,一说这话“假正经”的可爱样子就浮现在眼前。

“你这老头子啊!”奶奶意味深长的几个字。她心如明镜,这位陪伴自己几十年的人,即使把自己气的半死,可转过头来,只有他没有离开过,只有他在生活中全程左右,风雨同行,不离不弃。

“奶奶你就吃吧。爷爷,来!你也吃。骨头我爱啃,你们多吃点肉,明天我还做,做个不一样的,我手艺一般人都尝不到的哦”。我向他们保证。

遇到下雨天,晚辈们都会叮嘱不让出去做琐碎的杂活,生怕出什么事,当真是年事已高了,不可掉以轻心。那时我们都在家,可以在一起拉着家常,门前的塘里漾着水纹,屋檐的水就自己在那滴……和他们在一起的日子,时间过的很缓慢,在秋夜如水的现在,我会想念在我生命中视我如宝的祖父母,我会怀念那个小村庄,想起那个田野里我们共同劳作谈笑的画面。或许,我曾经埋怨,为什么只有我干活、我洗衣服、我做饭,我……,但现在我庆幸、我感恩,清贫的家庭没有给我足够的物质享受,可他们的爱无法衡量,他们教会我“以和为贵、懂礼知廉耻、诚信、艰苦奋斗……”这些是一辈子的财富。
来到宿舍,空无一人,父亲替我选了个靠窗户的床铺。在家我喜欢坐在窗前吹风,夏天有荷香,书桌也是在木格子的窗边,我不知道父亲当时是不是这样考虑的,只是我很乐意。父亲,在我办好卡后,存了我的手机号,便和我一道下了楼,父亲要回去了,走在喧闹的林荫道上,我听着父亲的话,偶尔回应,他知道女儿的情绪,我也理解父亲的不易。我停在树下,看着父亲的背影,不是很高,脚步匆忙,可我没有等他消失,便把视线收了回来。父亲有没有看我?我希望他没看。“你爸说当时把你放在那,看你一个人在那站着,心里都揪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操过心,你又听话,现在要一个人在外面。”过年回去,妈妈私下和我说了这回事,父亲爱的情绪多是母亲传递给我们的。我怎会不明白,如果可以他会陪我多一会。父亲,从来都不会多表达什么,说的最多的也就那几句陈词,听得都能够倒背如流,“注意安全、保养身体、多锻炼、做事前多考虑一点、遇事不要乱……”可是我知道,这么多够我受益一生。每每回家,我总要和父亲出去走走,父亲的手很厚实,结着茧,茧里储存着他勤劳的记忆,散步的时刻总是美妙的。从前,日子都是忙碌的,父母和祖父母忙着他们的农活,我们的生活,我也忙着我可以的家务活,我们都不善于口头表达些什么。现在生活渐好,我已长大,我们的爱有时也会略做彰显。

“今天生日,自己在外面多吃点好的,想吃就买。”自从父母外出打工,每年生日会打电话过来问候。记得妈妈这样略带歉疚的说过,“以前在家种田,生日忙的都想不起来,也不会多安排什么,现在好了。”我在这个家庭,那样的生活里长大,我都理解。

“妈,今天你生日,我回头回家会给你带礼物”我会在母亲生日的时候,送去温暖,表达一个女儿的心意。

“就你记得最清楚,你爸都不说,估计都忘了”母亲在电话那头打趣。

“什么东西都不要你买,自己吃好穿好就行了,”母亲觉得她的子女好,她就浑身有力量。母亲,是个坚强乐观的女性,熬过难挨的苦痛,走过荆棘丛生的日子,对生活保持着热爱。“总有一天,我们会过上好日子,只要你别好吃懒做,慢慢来”曾经母亲的话早已成了现实。我的母亲跟着父亲,做过很多重活,可是她从不羡慕别人家,她以自己的家庭为豪,以自己的丈夫为荣,他谈起父亲总会带着一抹和善的笑,似乎一切累活为了这个家都不值一提。想来,母亲也没看错,父亲的确值得她骄傲。虽然我们这个小家不是大富大贵,可日子也过得开,即使在村子里,也是很有口碑,这或许就够了,我们内心的平和,家庭的和睦美满超过一切外在的浮华。

时光荏苒,离父亲送我入学的日子已有个把年头,而大学的日子就这样快要在我的生命里结束,可却一生回首。我敲击着一个个回忆性文字,听着音乐,那声音里积淀着时光,人事沧桑;词里,装着风花雪月,春去秋来。听了许久,细想大学也没全然白来一遭,时间凑凑,没去过太遥远的地方,也看了不少风景,小镇的古典气质,都市的浓重铅华,也瞥见几眼;高山巍峨,细水长流,曾不免温柔对视;南方的婉约见了不少,北方的粗犷还在等待着时机撮合。见了不少故人,不知道用故人是早了,还是重了,只是我喜欢这样的称呼,不知是不是矫情在作祟,可又有什么关系。奋斗的日子也着实难忘,说是功利也好,还是修养也罢,那些都值得铭记。在院墙内的教室自习,时不时外传来几声汽车的鸣笛声,而教室里多是听见纸张的翻动的声音,偶有几声咳嗽表示对天气的回应。天气越发的凉,不过心思都放在书本上,注意力分散出去了,也不觉得太冷,估摸着回去的路上定要挨冻。‘’苦读‘’的模样,总能找回点以前的时光。只是,现在要‘’孤军奋战‘’。走出教室那一刻,一阵哆嗦,也不会有那句昔日彼此的调侃,“好热,好热,你热不热?”记得是借用四川“热”的读音,效果甚佳。如今回想起,仍听到笑声回荡。似水流年,能让人想起来的,也是不可多得,身边的人来来往往,想着记得便好来。友情,这个东西,遇到对的人它的陪伴虽不能绝对的和爱情的厮守相提并论,可也丝毫不假。

宿舍空荡荡的,看着窗外新建的宽广道路,黄色的灯光,在寒夜里暖和和的,近年的变化都在那。在此突然想起一个远方的良师益友,大概是因为最近自己想投稿,而他是某个出版社编辑。顿时关于他的记忆便涌了上来:是夜,已经睡觉的时间,准备进入梦乡,突然收到一条短信,怎么也想不到的一个人!我平静的生活,不足道也的略微变化,却让他关注到了,发来了问候,当时的内心是感动,是惊喜,更是欣慰。对于社交软件,我并不在意,对于目前正流行的微信也是靠着公众号获取信息,于我而言它并不起什么社交功能,偶有的交流屈指可数。只是那几日假期,闲来无事,就把从一开始便使用的头像,昵称换了,头像的照片显得阴冷,可是昵称还有几分活泼可爱,并不协调的组合,当时也察觉了,可并没有行动,偶尔来点不一样的也是可以的。一个不常出入微信的我,这一点的变化,却让一个并不十分熟络的朋友,发现了。“最近怎么了?遇到了什么事不开心?”假期结束后的某一天,一条短信,一个消息,可能短短几个字,可这位朋友的身份地位以及我们的关系,这样的问候和关心,却让人分外惊喜。我告诉他,我很好,扣扣上的文字是明朗豁达的,图片的变化无关情绪。“要开开心心的。”我明白这一句。“生命由记忆组成,记忆中的人和事,都是因缘和合而成,都是缘分。”我不太明白,但对于话语我是略懂,我们聊了几句,便互道了晚安。时间,总给我们意想不到的收获,处于生活之中,怀着一份良善,去应着因缘巧合,感受未知的已知的温情善意。而我愿他,一直安泰!大学的时光,悄无声息,若你不注意,它便不招呼的走到尽头,我在想我写这篇文章,是不是和我自己,我的大学做了个交待,我回想着自己走来的日子,长大的模样。虽说,人事纷扰世事杂乱,可该来的总会来,生命里若没有这些,在这红尘俗世想必也少了些趣味,只愿经历的不磨灭初心就好。当年我写蔚园里的憧憬,梧桐枝上摇曳着我纯洁的梦,今天我写过往的怀念,这是不是一种重逢不得而知。

白天,秋风吹动着叶片翻动,沙沙的声音,静听着;那声音在夜晚幻化成一个个文字,跳上了我的指尖。这个秋天,这一天,我走过了春去秋来,走过了大半校园时光。那样的时光,那样的温情,在以后的每一个轮回里都值得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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