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十年代的爱情

      他们出生在上个世纪四十年代的农村，他来自一个上有两个哥哥两个姐姐下有三个妹妹的贫穷家庭，就是四十年代，新中国还未建立的完美演绎。她是地主家的女儿，但那个年代的地主都被贴上了不好的标签，她背着这些个不好的名号跟着家里人受苦受罪，因为是个女孩，家里人本着女孩子读书没用迟早要嫁人的的观念没能让她接受教育。她每每与我谈到这些话题，都会无比感伤，觉得文化程度是她这一生最大的悲哀。他是我的爷爷，她是我的奶奶。

  爷爷在三四岁的孩提时代就随着父母逃难来到这个奶奶生活的小村，两人同在一个村里生活十几年但从未有过任何交集，直到奶奶到了十五六岁，那是个该嫁人的年纪了。奶奶的父亲心觉爷爷是个忠厚老实又不同于平常男子有着远大抱负的男人，便与爷爷父母商量，父母之约媒妁之言，两个人便顺其自然的在一起了。没有年轻人婚礼钻戒的排场，没有旅行度假的过程，有的只有一个少女懵懂的初心一个少年肩负的责任满腔的热血，和奶奶陪嫁带过来的面条和桌椅板凳。

        一年后，奶奶怀上了大姑，爷为了军人梦只身前往遥远的广州当兵。爷爷不在家，家里就少了主心骨和当家人。那段时间，奶奶受尽了各种委屈。奶奶怀孕饭量大，受到家里人的排挤，老人们觉得家里穷奶奶过分能吃，便提出分家。奶奶于心不忍分家后老人和爷爷的几个妹妹生活艰难，便独自承担了家里的一切。那个时候正是大集体时期，每个人每天挣工分养活家庭。那时每天都要被很多框土豆上山种，而那些男人在家的女人们便由她们的男人们把土豆背上山，我的奶奶，每天天不亮起床背土豆上山然后回家用青蒿做饭。家里的妹妹就像养尊处优的公主，十指不沾阳春水，家里的老人心觉奶奶也不是自己的女儿，便放肆的打骂，家里只有一个小妹心疼奶奶，偷偷的给她吃的，但有时候还是呦不过家里人的压力，和他们一起欺压奶奶。当奶奶给我讲起这一切，我潸然泪下，爷爷奶奶一共四个孩子，都是奶奶一个人拉扯大的。不知道那段日子她是怎么走过来的。

      大姑出生后，奶奶带着大姑去部队看望爷爷，第一次出远门的她至今都记忆犹新，如何坐船如何坐火车至今都记忆犹新。摇摇晃晃五六天，她从湖北西部的农村到达了中国东部的大广州。小别胜新婚，爷爷给组织上写请假报告，骑着单车去接奶奶，爷爷奶奶在广州度过了人生中最值得纪念的几天，同时也有了他们的第一张照片。后来奶奶回来，还是像以前那样平淡无奇的日子，爷爷跟着部队四处游历，北京上海海尔滨，他每到一处，都会给家里写信，经过几个月的颠簸寄回家。奶奶不识字，便找村里认识字的文化人讲给奶奶听。那个时候的爱情就是这样吧，穿军装，写情书，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故事，好像也不懂爱，也好像天地间没有别人，有的只是是细水长流又安安稳稳的见字如吾，带着我一身的灰尘和踏过大地的印记，随风而来，分享给家中的妻子。

  后来爷爷结束了部队的生活，回到离家很远的一个酒精厂上班，爷爷每天骑着他那辆二八式自行车早出晚归。如今我走在那条开车都需要一个多小时的路上，看着蜿蜒曲折而得名的“九道拐”，很是震撼。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的他一路前行，或许是部队出身的男儿本色也或许是对嗷嗷待哺的家庭的牵挂。

    爷爷是个老党员，他对我从小都很严格，让我从下都养成一个良好的习惯和刚正不阿的气概。我和所有的爷爷奶奶带大的孩子一样，在他们严厉又溺爱的教育下茁壮成长。现在想想，还是怀念小时候的生活，夏天跟着爷爷奶奶在门外摆张摇椅，恰好吹来一阵风伴着些许萤火虫已是一生最美的回忆。

  二零零八年，那是我们家里最昏暗的一年。我的大伯采石时，失足从山体跌落而亡。我很难想象两人老人在面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心里历程是怎样的艰难。遗产纠纷后，我那不懂事的伯母便带着一双儿女火速改嫁，奶奶终日以泪洗面，而爷爷借酒消愁心事抑郁成疾，不久后，爷爷生病住到了医院，神智不清，在医院以为是在家里。当有人有人来看望他时，他会招呼我爸赶紧去叫奶奶回来做饭招呼客人....爷爷大病初愈后，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原本开朗的他变得沉默寡言，每天都是一日三餐不与任何人说乐，只有夜深人静和奶奶讲些过往的事情。庆幸的是丧子之痛他们最终慢慢走出来了，只是每当看到大伯的同龄人都会感慨大伯如果还在，今年也是如此这般那般。

      和爷爷奶奶在一起生活了十八年，现在每次回家看见他们吵吵闹闹甚至可爱。对于爷爷奶奶那辈人而言，不善表达很愿意用行动去诠释爱。爷爷年纪大了牙齿不好吃不了硬的，奶奶就赶软和的东西做，豆腐鸡蛋成了家里饭桌上的常客，连爷爷吃的饭奶奶都会煮的软一点，奶奶嘴里也会唠唠叨叨的说难伺候，但更会把好吃的都留给与爷爷。年中团聚，和奶奶聊到当年去广州的事情，我打趣地问为什么要去哪里，她说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又问为什么偏偏是去广州，中国那么大哪里都是外面的世界，怕是真的想去看看爷爷才是真的吧奶奶不语。红了脸也红了眼，也许那个年代的女子的脸红就胜过了一大段独白。他们是相爱的吧，六十年的陪伴也许就是爱情。转眼间又是一年夏天，摇摇摆摆她们相伴了一生，没有贫穷富贵论，没有门当户对，也没有恋爱自由的觉悟，他们在最美的年华结为父亲，在岁月的长河里长厢厮守，就这样过了一辈子。陪你走过了一辈子的人，才是爱。

    我希望你们能再爱久一点，再久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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