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青海省西宁市,童年时期在那里生活。六岁随父母工作调动,来到陕西的一个工业小镇生活。
19岁考上大学,到离家500多公里外的河南省郑州市求学四年。
23岁毕业回到陕西工作,目前在咸阳市定居。
要说这三个我人生不同阶段的城市有什么联系的话,我想应该是它们都在同一条铁路线上吧。
陇海铁路,我国东西横贯线的铁路大动脉,而我的人生轨迹,就在这条铁路上来回往复着。
最初的记忆是来陕后的前几年,随母亲回西宁探望姥姥、姥爷。西安的老火车站,候车室里提醒乘客的广播:开往西宁方向的265次列车开始检票进站。矮小的我,挤在黑压压的候车人群里,努力探出头来,看见队伍尽头的LED显示屏上分明写着:西安→西宁,我这才安下心。我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母亲身后,排着长长的队伍缓缓向检票口挪动。
这时候母亲总会回过头来叮嘱我,待会检票的时候一定要跟紧她,重点是要保持半蹲的姿势。后来我才明白,那种操作叫做“逃票”。那时候的我已经超过了规定的一米二免票标准,但缩一缩还是能混过去的。越临近检票口,母亲就越紧张,可似乎每次我都能顺利通过检票工作人员的严格检查(也不知道是我装的比较到位,还是工作人员的疏忽)。
过了检票关,这还不算完。上车后还有一关要过。卧铺车厢的列车员一般会在晚上熄灯前再次进行确认检票。对付他我们也有办法,眼看着列车员要到了,母亲就会拉开被子,让我蜷缩在她身后,再用被子将我整个蒙起来,然后她佯装已经睡了的样子。列车员来了,要是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就这样母亲带着我在最初的几年里成功的逃了几次票,再往后就不行了。
在当时的90年代,这样的经历,我想很多人应该都有记忆吧。那时候小,母亲担心我的安全,怕我乱跑走丢了,就告诉我火车上坏人很多,小偷会趁晚上睡觉的时候偷东西。我也从姥爷那里听到过他曾经坐火车时的危险经历。因此,我一上车总是高度警觉,瞪着两只小眼睛,来回地盯着车厢里的每一个人,感觉他们都是坏人。如果有长相凶恶的男人走过来,我就一定会认为他就是小偷。但是我不怕,总是努力给自己壮着胆子。看着看着就在火车有节奏的晃动中,不知不觉地睡去。
那时去西宁的火车都是普快绿皮车,大约需要20个小时才能到达。白天没事,我就会坐在那种会自己弹回去的皮凳子上,呆呆地看着窗外。看那些沿着铁路起起伏伏的电线,看那些永远也走不完的山坡,看那些高低不一的平房......阳光洒进车厢里,来回走动的乘客,皮鞋与橡胶地板撞击发出的砰砰声,各种口味的方便面混合在一起的奇怪气味,打扑克牌的喊叫声,“啤酒饮料矿泉水了啊!快餐盒饭了啊!”这一切都是这截长长的列车里独有的风景。
广播里说话了:列车前方到达海石湾站,需要下车的旅客请携带好随身行李,前往车厢两端,准备下车。黄土山坡越来越少了,房子越来越多了,楼房也慢慢进入了视线,甚至可以看见马路从火车下面穿过。一闪而过的汽车、自行车还有行人,这一切都意味着城市到了。
短暂的停留,火车站外视力所及的一角,就是我对这座城市全部的理解。我会忍不住想象,那个与我擦肩而过的人,他在这座城市里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但时间容不得我继续下去,那遥远的汽笛声与悠长的放气声,提醒我就要跟这座城市说再见了。
探望结束,我们又要返回陕西了,逃票的故伎重演,一路上倒带式的重播,可以让我再次重温那些熟悉的地名。咸阳,就是那时候被写入我的字典里的。我们返程的终点站一般会选在这里,因为距离家所在的小镇更近一些。记忆中火车总是在清晨到达咸阳火车站,这里没有西安站那么宽敞,城市也小了许多。那时候的我,一定不会想到,这个只出现在我的火车城市列表里的地方,将是我日后定居的城市。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