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春天的时候吧,回了趟娘家,去看父母。
记得春寒料峭,还穿着棉袄,我妹妹开着店铺,父母两个闲着无事,就帮妹妹照顾店。
我们回去,一般都是到妹妹的店里吃饭。
那一天,我刚到了我们集上,就看到一个穿着脏兮兮的黑袄,面部有些呆呆的男子,拉着个架子车,车子上躺着一位瘦骨嶙峋的老人。
这个架子车,是木头做的,我小的时候,父母常用来拉小麦,拉玉米,还往地里拉化肥。
以前,家家户户都有一辆,现在,这种车子基本上都不用了,也很少看到了。
生活条件好了后,先是机动三轮车,再就是大型收割机,往家运收成,用的是电动三轮车。
而我,看着这样的画面,眼睛发涩。
旁边有人跟那正拉车的男子打招呼:“哎,你又给你爹去打针啊。”
那男子一憨憨的一笑,答应一声:“哦。”
我才知道,这个男子脑袋有点问题,傻乎乎的。
记得当时,我很想给他们父子拍张照片,可我又不敢,怕惊扰了他们。
从此后,那个画面就一直,留在了我的记忆中,忘不了。
后来,我又回了两次娘家,竟是那么巧,又碰上了那个男子两次。
两次都是拉着同一辆架子车,去集上医院,给父亲打针。
最后一次,天已经热了,男子把架子车放在地上,车上的老人,头刚好就朝下垂着。
男子离开了,有乡邻说:“到底是个傻子,把他爹放在太阳底下晒着,头还朝下。”
大家边说,边动手把老人给拉到了树下,把架子车的一端,架在一堆砖头上。
不一会儿,傻儿子回来了,手上提溜着个包子,拿给老人吃。
我的泪水啥时候淌到了嘴角,我都不知道。
乡邻们说:“老人多亏了这个傻儿子,给吃给喝,拉着去看医生,要不早就死了。”
说到这对父子,还有个小插曲。
那孩子长到一岁多的时候,父亲看出来了孩子不正常,就是有点呆傻。
他没跟妻子商量,偷偷的把孩子抱出家,买了一袋子油条,抱着孩子走到了,离家十几里的地方,他跟孩子说:“娃啊,别动,我一会儿就来接你。”
他把油条放在孩子身边就走了。
回家后,妻子问他要孩子,他吞吞吐吐说了实话。
当场他就挨骂了,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即使脑子不好使,也是身上掉下来的肉。
他被妻子骂醒了,慌忙去找孩子,在路上心里七上八下的,他担心孩子被人领走了。
当他气喘吁吁赶到了地方,远远的看到,他的傻儿子,好好的坐着,等着爸爸接他回家。
从此后,父亲再也没有嫌弃过这个傻儿子。
后来,妻子病逝,父子俩相依为命。
这个儿子脑袋虽然不正常,却知道干活,常帮着父亲下地做些活计。
父子俩的日子,过的虽清苦,却相互有着照应。
老人给这个傻儿子,缝衣做饭。傻儿子有时会学着给父亲洗洗衣服,涮涮锅。
生活不富裕,总好过孤苦无依。
有一天,老人再也起不来了,病倒了。傻儿子哪里懂得去请医生,以为父亲困了。
直到有邻居发现,就告诉傻儿子,把父亲抬架子车上,拉去医院去看病。
于是啊,那个脑袋一根筋的傻儿子,只要看到父亲不起床,就拉着去看病。
还会掏出一块钱,给父亲买个包子,有时也买碗糊辣汤带家里,喂父亲喝。
就这样,来来回回的,断断续续的,几个月过去了,老人在这个傻儿子的照料下,竟然好了起来。
康复之后的父亲,开始教傻儿子做饭,教傻儿子一些简单的家务事。
邻居们一看到这个,眼圈就红了。老人这是怕自己走了后,傻儿子自己不会照顾自己。
人终有一死,可对留在世上的亲人,将是死不瞑目的牵挂。
听人说,老人还个女儿,嫁到了外地,从未回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