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事2

我的父母是经邻居介绍认识的,他们好像都是初恋,稀里糊涂的就结了婚,母亲说,当时是看上父亲长得帅、顾家,可后来才发现,他只顾自己老娘家那边。

父亲是个倔脾气,其实适合做个匠人,早年当过木匠,在木材厂上了几天班,后来停薪留职开始了摆地摊之路,另一个说法是,他为了我三叔把工作让了出来,后来也把一套房子让给我三叔。

母亲青春期下了乡,自己总说是“新三届”的大学漏子,也许母亲上了大学哪怕是中专,就没有了后面的一切和我。

(新三届是与“老三届”相对的一种说法,新三届是指1966、67、68级的小学生,老三届是1966、1967、1968三届初、高中毕业生,合称老三届。当时初、高中学生因文革造成在学校的堆积,到1968年出现六届中学生同年毕业的奇景,造成了巨大的就业危机。因此老三届离校后基本都当了知青下了乡)

高中毕业母亲进了纺织厂,单位性质是大集团,不是大国营,也不算什么好工作,当年她们一起下乡的知青都去了纺织厂,纺织女工是分三班倒的,在那个物资极度匮乏的年代,她们是24小时上班的,而且纺织厂工作有风险,稍不留神就有可能被切断手指。


这么两个80年代最普通的人,稀里糊涂的就有了我,由于父母都要上班,我就被放在奶奶家,当然我家就在奶奶家屋前的仓房旁边上,大概有20平米,除了炕也没啥了,那个年代都那样,厕所是塑料桶,餐厅在炕上。

我奶奶原来是皮革厂的,退休了就在家捡破烂,捡煤核(煤核就是原煤燃烧不充分剩的炉灰,还可以当媒再烧)。我爷爷是木材厂的一个科长,好喝酒,因此出了事故,就退养在家,每天捡纸盒和废铁,所以我童年的记忆几乎就是捡煤核和捡废铁。

批评不能成就人,鼓励才能塑造人,我就是这么被塑造出来的,跟着爷爷捡废铁,跟奶奶捡煤核,他们时常夸我:“这大孙子真能干,打小就能捡铁了”,那时候我也就三岁吧,从此我便一发不可收拾,每天出门捡垃圾,从来不空手回家。

5、6岁的时候我家老宅前面动迁,拆日本人的营房挖出了好多炮弹,施工单位围起了安全带,请上级部门处理,我看着炮弹只知道是“好铁”,抱着一个就往家跑,拿回来吓得家里人都往外跑,我也真是佩服自己,小时候哪里来的力气。还好抱回来的是个炸弹不是毒气弹,要知道上初中的时候学校修篮球场,挖出了一批陶瓷制作的半米高的“炸弹”,当时干活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打碎了一个,后来据说干活的死了好多人,他们都出现的全身大面积的溃烂,这事之后学校出名了,大家都说这地方是日军516部队的弹药库,比较出名的是日本的731部队,他们主要干的是细菌武器和人体试验,516部队是一只生化部队,主要研究毒气弹,什么芥子气、剧毒瓦斯都是他们干的。

最初的时候是捡铁,后来就开始变本加厉的“偷铁”,当时也不懂,看到谁家院里铁多进去就往外拿,有的工地干活,看人没注意就往家搬,反正是小孩,大人也不会把我怎么着,记得有一次我从工地拽回来一根好几米长的钢筋,被人家追到了家,爷爷奶奶好声道歉赔不是,那人走了之后,他们却不住的夸我,这让我“信心”倍增。


捡煤核也是,白天捡煤核,到了晚上家家开始推着车子往家拉原煤,锅炉房看门的都不敢出来,因为偷媒的人太多,十几吨媒,一晚上就没了,那时候谁家要是不偷媒,就感觉家里丢了东西一样。几百米长的一条街,一夜就变成黑色的,都是偷煤时散落的煤砟子,每到锅炉房进媒的时候,就是我们狂欢的日子,挨家挨户提前聚在一起喝酒,孩子们一起玩耍吃肉,到了午夜,几十号男爷们就出来了,三轮车、手推车一车接一车,小孩、老人则拿着筐往家拎,那是我童年里最快乐的记忆,灯火通明的夜,每个人欢乐的笑脸。

其实锅炉房能管这事,只是看门的几个人都被收买了,大家都有好处,唯一吃亏的只有“公家”。我还记得那个锅炉房烧锅炉的一个小伙,他白天干完活就带着我躺在煤堆上玩,每次都拿着一盒“安全套”吹出各种颜色的“气球”,然后系在一起给我玩,我一拿回家大人就是把那“东西”抢走,然后走到当院大骂那小子不是个好东西,我倒觉得委屈哭过几次。

小的时候没朋友,别人家孩子都上幼儿园,我捡铁,人家上学前班,我捡煤核,人家吃水果,我自己烤土豆吃,4、5岁我就会自己烤土豆了,因为每次我说饿的时候,奶奶就拿一个土豆,丢在炉子里烧一会,用炉钩子扒出土豆,扒了皮塞给我直接吃,后来我也学会了,饿就烤土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因为每天衣服都是黑不溜秋的,还带点鼻涕、哈喇子(口水)什么的,当然也有剩菜剩饭的痕迹,所以邻居家的孩子都不和我玩,另一个原因是他们觉得我家没 “好人”,这是咱们说道我老叔的时候再聊。

有那么一次,前院不知谁家买了好大一堆沙子,十几个小孩就爬上了沙堆玩过家家,我在边上也想上沙堆,可他们不带我,还一起拿沙子打我,一气之下我把他们脱在沙堆边的鞋抢走了,都撇到了厕所的粪坑里,要知道那可是夏天,粪坑里黏糊糊的像大酱,鞋子一会就沉了进去,我得意,他们哭作一团光着脚丫子回家找人,不一会大人拿着老长的竹竿子一个个从粪坑里捞鞋,那画面我记一辈子,到了晚上免不了一顿胖揍,但是我高兴,这就是我和你们这帮孩子的决裂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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