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眸窥探

深 眸 窥 探

我是明眼,但我的明眼看不到鬼神,只能看到故事,关于你的,关于你想知道的,关于我想知道的,总之发生在你身上的任何故事。

我只须额头抵住你的额头,眼睛死死盯住你的瞳眸,那神,便如同水闪电一样,迅速不失温柔,刷刷刷的,冲进你的眼里,你的心里,你的神里,开始翻看你脑袋里储存的眼耳口鼻舌身意所有经历。无论你记不记得,无论你是否在意。只要你走过的地方,经历过的事情,哪怕呼吸过的空气是什么味道我都能给你重新捡拾起来。

所以,我成了这附近方圆百里有名的明眼。

一晃这奇特功能已经伴随我二十多年了。

回忆当年,我十多岁,正在上小学六年级。虽然学习优异但那时的我并不受同学待见。重男轻女的时代,一连几胎每一个带把儿的,这成了全村人的笑柄。而我也成了这个全村唯一的小学里唯一的一个没有哥哥弟弟的女孩子。

但这并不妨碍我登高爬低打架斗殴的本事。那一次我因为起外号又和一个旗鼓相当的男同学打了起来。打到最后没劲儿了互相拽着头发谁都不肯认输,我俩干脆顶着头互相愤怒的对视着对方的眼睛。

我记得清清楚楚。我双目圆睁,死死的盯着对方的黑眼仁儿,心理发出怒吼:你这个大混蛋,我会让你付出血的代价!

突然一下子,我貌似被吸进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我的意识跟着一股巨大且神奇的洪流不断的往里飞速前进,前进…猛然间,我看到同学的妈妈,手里端着一碗面条,边骂边踹他屁股,而他被踹的肚子一顿一鼓的围着院子里的矮桌转圈儿,心理又怕又急:作业还没做完一会儿还要挨老师罚…

又是黑洞,我感到周围弥漫一股莫名的恐惧,但不是来自我,是来自他…

丁…上课铃突然响,我一下子回到现实,却看到眼前的男同学脸色苍白,眼含恐惧的望着我,慢慢的倒了下去…

这个男孩后来被诊断为心脏病,在此之前他从未有这种病史,在此之后,他见到我就躲,再也不敢看我的眼睛。

开始没当回事,直到又一次打架,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这次我从同学眼里看到上午考试时眼睛望向前桌的数学题…这个同学又晕倒了,诊断为心脏病!

班级里炸了窝!两个跟我打架的同学得了心脏病,而谣传最神的是,我注视同学们的那双眼睛,有人说那时候我的眼睛血红血红。好在小升初毕业季,老师们没有深追究。

可是那个年记的少年,岂肯轻易放过让自己成为名人的机会?!

一个周末中午,我叫了闺蜜在身边,开始了自己对自己的实验。之所以叫闺蜜,是怕万一自己把自己整出心脏病了得有人救命。

我拿着一面镜子,慢慢开始注视自己的黑眼仁儿,我要看看我自己能看到什么。

又是一番深深的吸引力,黑洞一样极深的引力引着我迅速向前…我看到一小时前刚刚完成放到书包的一摞作业,一天前和妹妹给看家狗喂食,一周前和妈妈一前一后去地里摘棉花,妹妹跟在我后面摔了一跤,当时我根本不知道…一个月前我想去姥姥家没去成,但是姥姥却在她家院子里洗衣服…一年前…时间像迅速翻篇的电影片段,我看到了年轻的妈妈,怀里抱着个裹着蓝花被的婴儿,那就是我,窗外是一脸失落的爸爸…我看到一个挂在皮肉上的肉冻一样的球儿,那就是我…

我还想再往前看,但一阵内心被掏空的感觉袭来,我突然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脸色苍白,双眼血红!

从此我知道自己有特异功能,我没跟任何人说,我依旧打架,偶尔也听到些许谣言。但不再轻易看别人的眼睛。

我开始留意身边任何关于易经术数的人和资料,慢慢开始自行打坐修行,期待有缘结识一位德高望重的恩师。

时间一晃二十年,直到突然有一天,我做了一个梦,梦里一位菩萨悬浮空中,微笑着拿佛尘扫向我。一梦惊醒,我知道可以出手了!

第二天中午下楼时,碰到气急败坏的房东老陈,原来转身的功夫,他车钥匙四处找不到了。我说来我给你找找。

在他怀疑的目光中,我眼睛望向他的眼睛。只那一刹那,我看到他半小时前从后车厢搬出两箱水果后,随手扣上了尾箱盖。而车钥匙则乖乖的躺在车厢里。当然我还看到了他上午在车里和一个微胖妖娆的女人拥吻抚摸甚至说的一些不堪入耳的私房话…

我微微一笑说,你是不是从后车厢搬了两箱水果,他点了点头。我说找找去吧,就在放水果的那儿。老陈瞪着眼看着我,表情都惊了。

晚上老陈拎着一袋子水果来找我,问我还会看什么,我说你想看什么?他说他亲侄女,呆呆傻傻,好几年了,到处看也看不好,请了香门里的,也没看出啥来。问我能不能给看看。我说你带来试试。

第二天一大早,老陈带来了他的亲侄女。三十多岁,长的一般,总是望向一个地方呆呆的微笑,面部表情不变。

我拉起她的手,问她说话,她瞅了我一眼,又转向呆呆的。

经过这二十年的沉淀,我功力进步了不少,像昨天上午的老陈,我望他一眼就能知道一些事情。只是这侄女,眼神虚空无定有点难走进去。我又跟她说两句话,她连理也不理了。没办法,我搬过换衣服的立镜,摆在她侧旁,从立镜里,正好看到她眼神的落脚点。我盯着那个落脚点,慢慢进入了。

白茫茫一片之后,我看到一个栅栏围起来的小院。院旁边有两棵杏树,枝头已挂满半大的青杏。一棵高高的白杨树矗立旁边,树下两块青石,像是经常被人久坐一样,磨的棱角圆润有光。院子里跑出条小黄狗,汪汪叫声引出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

这年轻女子眉眼相熟,我略微端详,突然脊背冒起冷汗!这不就是那个侄女年轻的样子么!

我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有点想逃。又想管他呢,豁出去了,倒要看看怎么回事。

女子后面走出一个高高帅帅的二十多岁男人,手里牵着个三四岁扎俩小冲天辫子的女娃娃。叽叽喳喳跟男人边走边乐欢快的像个小鸟。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坐在院子里聊天逗乐,好像身边的我根本不存在。我连喊两声,恍若隔着一个平行空间,她们没任何反应。我这才看到,好像有点异样。

这所有的一切,杏树杨树,满院跑的小黄狗,老母鸡,还有她们这欢快的一家三口,所有的一切,都像被太阳照射一样,镶着一层淡淡的水汽一样的白边儿,雾蒙蒙的,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我揉揉眼,清了清思路。顿了一会儿,我问老陈,有没有见过一个院子,门口有棵大白杨,还有两棵杏树,院子是篱笆围成的墙。

老陈想了想说,记得侄女婆家是这样的院子,侄女远嫁安徽,当年因为太远,只有他跟着哥哥两口子去送的亲,那是个穷地方,都两千年了,那边还用压水井,房子都是泥坯房,院子就是篱笆扎的,当时唯一感觉宽心的就是门口有两棵正结果的杏树。那家人真是穷,还是孤儿寡母家。也就是儿子长的出息,人高马大的看上去挺精神的小伙子,否则真心想把侄女带回来阻止这门亲事。

哎!老陈叹口气,还不如当时阻止了。要是阻止了,侄女也不至于成了这个样子。

原来这又是一个陈世美抛弃糟糠之妻的故事。所不同的是,这个后来靠老婆帮扶已经混到有点行业小名气的陈世美不仅抛妻,在之前还玩了一把假离婚玩消失,把蒙在鼓里的侄女蒙的晕头转向突然崩溃。

我问老陈她们是否有个孩子。老陈说刚结婚那会儿听说怀孕了,后来忙结婚抽烟喝酒的怕不健康就没要。

我明白怎么回事了。这侄女并不是缺了魂儿少了魄,也没撞上邪。只是她自己太固执。固执到在自己心里给自己筑了一座城,这城里只有她自己想要的人儿,过着她要的生活。她在这座城里呆的久了,再也不想出来了。

我知道老陈想让我救出侄女。其实我是真心不想这么做。人啊,怎么着都是为了活的开心,既然如此,怎么活也是活,在哪儿过都是过,为啥就一定要活在你我的世界呢?与其经历痛苦,还不如那么开心着过呢。

老陈并不这么认为。他说人活着就是个经历,没有酸甜苦辣怎么能叫人生。翻来覆去活在那个三两个人的城堡里,跟机器人有什么区别?我看着他,想起昨天上午他车里的激情一幕,也许,我还是太年轻!

我上网看了那个小有名气的陈世美和他现任的照片,然后再次走进侄女儿眼里的小院儿。我把照片化了放在院子的方桌上。我想,等她看到了梦就醒了。我希望她晚点看到,最好永远看不到。

不过第二天傍晚,老陈从老家哥哥那打来电话,侄女一早突然哭的惊天动地要死要活,然后开始吃饭了…

人生确实不易,人生也着实精彩!当我慨叹侄女新的开始的时候,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一年以后我和她还会有过命的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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