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吹

北风吹

虽然午后的阳光很好,明亮亮的,但毕竟是冬天了,又有风,很冷。

我骑车出去,去小镇西头。

那里有一家扎纸店,专门扎亡者的生活用品,平时路过,门口摆满了花花绿绿的纸楼房、纸轿车,栩栩如生,一应俱全。

母亲早就给我打电话,我弟快到周年了,要我再去买去年那样的衣服和鞋。母亲最后还特意加了一句“我打钱。”

哎!我心里叹气,母亲真是糊涂了,这时候还和我计较钱。

那些日子,我不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我只知道,我每天忙着家务、忙着上班,什么烦恼、什么痛苦都忙忘了,而母亲无事可做。

有一天,母亲对我说“我半夜睡不着,起来,站在阳台上往外看,外面黑乎乎的。”

“你半夜不睡觉,站阳台上看啥?”

“我就想看看红海回来没,我好像听见他回来了,还开着车。”

母亲淡淡的说,像没事似的。

我一时无语。

弟弟永远也不会回来了,但只要母亲活一天,就想他一天。

我不知道该怎样安慰母亲,就说“你以后别看了,他年纪轻轻,老早就走,该尽的义务不尽,这是不孝顺,不想他。”

母亲又不说话了。

风,呼呼的吹着,吹在我的脸上,又凉又疼。其实,人活着,未必是福,人活着是苦的,奋斗的苦,坚强的苦,无奈的苦,煎熬的苦,还有那种生离死别的苦,更让人痛心入骨。弟弟走了,他解脱了。他活着时,天天忙的家都回不了几回,总是挣钱、挣钱,在飞机上天南海北的飞,出差,谈判,见客户,飞机试飞,记录数据。对了,父亲整理弟弟的遗物时,我见过他的记录本,字体还和上学时一样,干干净净,工工整整,写的密密麻麻……

这样想着,我骑车到了地方,可是人家的房门紧闭,我正不知如何,身后过来一个路人,像是附近的邻居,她热情的帮我敲门,喊人。

门开了,主人探出了身。

“谢谢你!”

我朝她点点头,一声谢谢,不仅代表我自己。

我说明来意,主人殷勤的从货架上取下一箱又一箱的东西,让我随便挑选。

衣服都是用彩色的硬纸做的,外面用一层薄膜包裹着,以防挤压、弄脏。样式有西装、唐装、休闲装;花纹有竖道的、格子的、杂纹的;领口有翻领、低领、圆领。无论哪一种,设计的都像真的一样。我挑了两身,又挑了鞋子,还要了一些别的东西,主人给我全部包好,满满一大袋子,沉甸甸的,我付完钱,道谢,骑车又奔向风中。

人死了,有灵魂吗?这些东西,他能不能收到?也许能吧!我希望。

弟,天冷了,南京也很冷吧?这一年来,我一次也没梦见过你,你真是把我忘了吗?也许是你在那边过得很好,暗示我,不要挂念。弟,你也不要挂念我们,我们一切都很好。

你二姐今年养猪,价钱很高,去年赔了一些,今年大赚。咱父母你也不必挂念,我给他们找个小活,累不着,也闲不着,正适合他们。人一忙,啥都忘了。时间是最好的良药,慢慢的,啥都习惯了。南京,你也不用担心,原来的那个六楼的房子,小静卖了,二楼的那一套,她租出去了,小静又在夫子庙那买一套学区房,方便桐桐上学。我们也都很好,日子像往常一样的过,只是我们更珍惜了。

死,是每个人必然的结局,你不过是走的早一些罢了。

弟,你信命吗?我以前不信,现在信了,人的命,是上天早就注定好的,有些东西,我们人力是无法扭转的,尽管我们已经拼尽全力。

希望你好好的,别再像以前一样,那样拼。

我们打算最近去你那,路途遥远,咱娘还是执意要去,我怕一路颠婆,她腿脚有疾,再加上心情不好,恐生出病来。她一直念叨桐桐,说养个猫狗还忘不了哩!别说是一个人,我知道,桐桐是你的延续,她把桐桐看做了你,让她去吧!我们路上多操点心。你若在天有灵,请保佑我们,保佑我们平安!健康!顺利!

纸短情长,总是言不及义,想你,想我们姐弟一场,缘分短浅,匆匆别离。

让北风尽情的吹吧!吹干我心底的泪和悔。

弟,今生欠你最后一面,我们只有来生——再续。

2019.1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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