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暑

天空中的云像一床巨大的灰色棉被,严丝合缝地把大地紧紧地捂了起来。门口大铁笼子里的鸡绯红的大冠子软软地覆在小巧的脑袋上,一动不动地趴在笼子里。两只棕黄色的卷毛狗温顺地趴在门口的水泥地上,粉红的舌头伸得很长,舌尖上不时滴下几滴透明的水滴。空调外箱呼呼地一刻不停地响着。

她满脸通红地跳下电动三轮车,倾斜着身子用力地向前推着车子,车上只有几个泡沫箱子。身上的衣服紧紧地粘在皮肤上,白色的衣服顿时变成透明的,可以清晰地看到粉色的内衣和白玉般的皮肉。

她走进卧室,扑面而来的清凉让她猛的打了个寒颤,她脑子里想起了村口铁匠把桔红色的铁猛的伸进冷水中,那铁应该也是现在这般感觉吧。

“小贱蹄子!翅膀硬了,根扎深了,苗也稳了。敢把种的人不当回事了,脸不脸面不面的,叫在脸上也不应声儿。你也是人生父母养的,有爹生没娘教的贱货,长幼尊卑三纲五常也不讲了么?我七十多岁的人了,就算不是你婆婆,就算是路口的老乞婆,叫你一声你也该吭个气回一声的。你也不是吃了长生不老药的,你也有老的时候,到时候晚辈后生把你当只老赖皮狗,看你好不好受!”

她颤抖着拿起水杯,却怎么也送不到嘴边了。

“敢跟我叫板,胆肥了。好好的躺在床上非得皮贱肉糙地往地上滚。好!成全你,明天就让我儿子跟你离婚,你就滚回你那穷山恶水的山沟里去。跟我置气没好下场的,你娘家指着我的钱呢,三时五节的就来城里。哪一次不是连吃带拿的不空手。人穷命贱,破衣烂衫的也拿,城里收破烂的都不要。”

她的泪滴在水杯里叮咚一响,轻轻的声音很好听。

“告诉你,离婚你也别想好过。大宝不会给你的,我不会再让你看一眼的。大宝还小,很快就会忘了你这个娘的。这房快拆迁了,占地面积大,能分三套楼。有这三套楼在手,我儿子不愁找不到老婆,比你年轻漂亮的有的是。你可就不值钱了,残花败柳的,不老不少的,没人要了。”

她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眼里不再模糊。她把水杯放在桌上,趔趄地走到床边躺下。

“你怎么惹我妈了?叫你小心小心,你怎么就是不听呢。这下好了,不骂三五天歇不下来的。吵死了,没法安心打游戏了,前功尽弃了!”他眼睛盯着电脑,手一刻不停地抓着鼠标。

“我也不知道。我没有听到她叫我,真的。”她强撑着坐了起来。

“这不重要,你应该先叫她的。这样不就万事大吉了。下次记住了!”他可以一心二用的。

“我们搬走吧!我有手艺,我的饼越卖越好。咱们租个摊位,你身体不好就收收钱卖卖饼,其它的活儿我干。我养得活你和儿子!”她慢慢地说。

“你是不是傻呀!快拆迁了,多少人伸着脖子巴巴的等着呢。咱还朝外跑,做啥饼啊,有了房子,坐着躺着吃一辈子呢。要走你走,我身体有病,干不了活儿的。”他放下鼠标,站了起来。

“走,跟我妈道歉去,别惹她生气。房本上写的可是她的名字,我还有个姐的,你得想清楚了。万一她心一横立遗嘱不给咱们,咱们可就鸡飞蛋打一场空,啥也不剩了!”他来到床边,拽起她的手。

“不去,我没错!”

“你……”

门口响起了脚步声,他们同时回头望去。

“你们蜜着呢。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狼心狗肺的东西,还护着这个贱货。早知道当初生下你就该把你扔了,白眼狼!”

“妈,您别生气,我让她给你道歉!”他用力地拽起她,差点让她摔倒。

“算了,不情不愿的,我不稀罕。我要去你姐家住几天,不碍你们的眼了。”

“妈,您别生气,我替她道歉,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宽宏大量原谅我们。”他有些急了。

“我没错,我真的没有听到!”

“啪!”他扇了她一耳光。

她的头好晕,直直的摔在地上。

他慌张地望向门口。

“紧张什么,天太热中暑了,死不了!贱人贱命的。”

他把她抱到床上,看了一会儿,继续坐在桌前拿起了鼠标,屏幕上的卡通人物挥着刀剑打打杀杀了起来。门口的人冷笑了一下,转身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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