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收假后,丁翊全身心投入到了不良贷款外对工作里。忙到三月初时,他对行内的信贷工作流程和信贷业务规章几乎已经了如指掌了。
具体工作由审计部经理田铭章带着工作人员去开展,丁翊主要把握工作重点和工作方向,确保工作有序高效完成。
这天早上上班,丁翊让田铭章把不良贷款电子清单发了一份给他,他根据前期和工作人员出去跑外对掌握的一些要点结合制度规定,自己写了个小程序对清单进行了筛选,一共筛选出符合条件的不良贷款一百多户。
他刚拿起座机准备拨电话给田铭章,搁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却响了起来,是姐姐丁竫的来电。
“姐,怎么啦?”姐姐丁竫是个军医,她主攻外科,没有特殊事情的话,这个时间她该在手术室里。
“阿翊,你能不能请假回来几天?爸住院了!”
“爸哪里不舒服?”
“他昨晚心脏就开始不舒服,他也不和我们说,今早起床,妈发现他脸色不对,追着他问了,他才说!刚刚心内科张主任临床诊断说可能是心脏病,但也不确定,安排了爸做检查确诊,他刚进去检查了,我抽空赶紧打电话知会你一声。”
“怎么会?”父亲丁赫程是退休将官,医疗保健这一块非常完善,体检是每年必备项目,以前也没发现心脏有问题。
丁竫叹气,“爸毕竟年纪大了。”
“我马上回去。”
和丁竫通完电话,丁翊去找薛鸿晖请假,薛鸿晖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还让他不要记挂工作的事情,田铭章是老审计,可以放心把工作交给他。末了,又交待办公室派车送他去机场。
料理好了请假的事,丁翊又把田铭章叫到了自己办公室,把工作上该交待的事交待给了他,又把筛选出的清单给了他一份,“清单上这些贷款户先放一放。我不在这段时间,你们先去清查不在名单上那些不良贷款,这部分等我回来后和你们一起下去外对。”
田铭章应了声“好。”
随手翻看了一下手里的清单,他顿时就震住了,心底升起一股由衷的钦佩。
这份清单上列出的不良贷款,有很大一部分都存在内部审批或办理手续方面的问题,这部分贷款因为涉及内部员工违规违纪,所以也是他们审计部多次审计核查过的贷款。
没想到丁翊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它们筛选出来,当然涵盖率虽然不是百分之百,但这种效率已经足够惊人了。
对丁翊这个分管领导,田铭章一开始是不太看好的。原因很简单,他非科班出身,又不是从基层升上来的,理论功底没有,实际工作经验全无,完全就是外行人管内行人。
分管审计和监察这两个业务条线,涉及全行的所有业务,每年的内部审计和检查项目有时多达几十项,这需要非常扎实的理论知识和丰富的工作经验。
却没想到丁翊来报到后,一头扎进了行里的规章制度里,从薛鸿晖安排这项工作开始,他就紧锣密鼓地先学习信贷方面的规章制度。
现代商业银行内控严密,鹤东省商业银行前两年把全行的规章制度做过汇编,不算后来新印发和修订的,这套制度汇编都多达三十来册,这些制度汇编是按业务条线来分册的,其中光是信贷业务的制度就有五册之多。
由于办公室在同一层楼,这两个月的时间里,田铭章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次晚上来加班,看到丁翊这间办公室灯火通明地亮着,有时他晚上十点多离开时,丁翊还在伏案作笔记。
丁翊有能力有魄力,安排工作抓得住重点,好学又放得下姿态向别人求教,很快就赢得了不少人的尊敬和真心臣服。
当中,也包括田铭章。从丁翊身上,他看到了一种坚若磐石的韧劲,也开始相信世界上的事真有“事在人为”的可能。
“我请假这段时间,如果有事尽管给我打电话。一会儿你回办公室的时候,顺便帮我叫一下监察部张经理。”丁翊边收拾公文包边交待着。
见自己这边的工作丁翊已经交待完了,田铭章就拿着清单回了审计部,路过监察部的时候他顺便拐进去传了一下话。
把监察部这边的工作也简单安排了一下之后,丁翊回宿舍收拾好行李就直奔机场了。
鹤东市是鹤东省的省会城市,按GDP排名鹤东市是全省的NO.1,紧随其后的就是岭海市。两市虽然GDP接近,可从地理位置上来说却足足隔了六百多公里,虽说两地通了高速,可没个一天半天也到不了。
事出紧急,丁翊只能订机票尽快赶回去。他买了最近航班的机票,到鹤东时已经下午一点多了。
出了机场,他打的直接去了解放军鹤东总医院。踏进高干特护病房,只见姐姐丁竫和外甥女夏青青两人躺在外间的沙发上睡着了,内间的房门则虚掩着。
丁竫睡得很轻,丁翊刚推门进来她就醒了。她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坐飞机回来的。”丁翊把行李箱提到沙发后放着,“爸呢?现在情况怎么样?”
“刚睡着一会儿,还在打吊瓶,妈在里面陪着。”丁竫用手指捋顺头发后,将长发挽成一个髻,“打完两组后,绞痛已经缓解了。”
“确诊了吗?真的是心脏病?”
丁竫点点头,“张主任说爸的心脏病是先天性的,以前身体好所以没发过,现在年纪大了加上晚上休息不好这才发的病。”
“我进去看看。”丁翊说着就朝里间的病房走去。
丁竫忙叫住他,“阿翊你等等,过来这边坐下,我有话和你说。”
丁翊回到沙发旁,指了指睡在另一张沙发上的外甥女,“待会儿把青青吵醒了。”
“甭管她,这么大的人了!”
丁翊坐到姐姐身旁,“你了解过爸的治疗方案吗?”
“我正准备和你说这个,爸马上就八十了,这个年龄已经不适合手术了,最好就是采用保守疗法。”说到这,丁竫转头深深地看了丁翊一眼。
丁翊有些了然,“你说爸晚上休息不好?是为我的事情?”
“你说咱们家现在还有什么别的事情是需要他操心的?”这么大岁数了,对象不谈,一心扑在寻找当年的真相上,一副要不惜一切代价的架势,能不让人担心吗?
丁翊沉默半晌才艰难开口,“对不起,姐!”
见丁翊内疚又矛盾的可怜样,丁竫似乎又看到了当年那个躲在房间里,整日整日抽烟喝酒的颓废身影。心里闷得难受,想到从前那个傲气又恣意不羁的弟弟,丁竫对造成如今局面的那女人恨意更深了。
丁竫故意用力拍在丁翊背上一掌,“一家人,不许说对不起!我只是提醒你,待会儿进去见爸,你多说些宽他心的话,哪怕是假话也好。”
“嗯,我知道。”丁翊应了句。
这时,躺对面沙发里的夏青青被吵醒了。
她坐起身揉揉眼睛,看到丁翊坐在对面,她满脸的惊讶,“咦!小舅!你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晚上才到呢。”
“我坐飞机回来。你怎么没去上课?”丁翊情绪还有些低落,语气冷冽听上去带点责备。
夏青青马上坐直了身体,老实回答,“外婆年龄也大了,我妈又忙,我请了假,想着过来帮帮忙。”
夏青青从小就怕这个舅舅,对她爸爸都没这么怕过,后来爸爸不在了,她就更怕他了。
夏青青小的时候,爸爸在部队,妈妈工作忙,她多数时候都是住外公外婆家。
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有一天一个要好的同学邀她去家里过生日,她忘了提前和家里人说,玩到很晚都没回家,全家人都急疯了,几个大人把全班同学家里的电话打了个遍才找到她。回家后,妈妈狠狠训了她一顿,她不但不认错还顶嘴,把几个大人气得够呛。丁翊那时候上大学正年轻气盛,把夏青青提溜起来就是一顿胖揍。
从那以后,在丁翊面前,夏青青乖得跟只小绵羊一样。
丁翊懒得理她,起身朝里间走去,准备将母亲换出来休息一下。
丁竫见这边人手足,取了衣架上的白大褂回外科交接工作去了。
丁翊走到中途想起点什么,又回头问夏青青,“你们鹤东大学招在职研究生吗?金融专业。”
夏青青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好像有,等我明天回去上课时打听打听?”
丁翊没说什么,点了点头就转身进了病房里间。
夏青青坐在沙发上愣神,小舅这是要成她的校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