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的力量》。如果没有文学,人类文明中的哲学和政治就不会问世,几乎所有的宗教信仰也都会消失,而且也不会有国家和民族这些概念。
阿根廷文学家博尔赫斯有句名言:人类的工具大多是四肢延伸,棍棒延长了手臂,轮子延长了腿脚;只有文字和书籍是大脑和精神的延续。
这本书提到了两次的文字发明:一次是在美索不达米亚,苏美尔人发明了楔形文字,创造了辉煌的古巴比伦文明,留下了人类最早的文学杰作《吉尔伽美什史诗》,也在各个方面影响了当代世界文明。而另一次文字发明是在美洲,但祭司们对文字感到恐惧,他们担心这会使他们丧失对神圣的独家解释权,拒绝使用文字。
还有那个叫“轴心时代”的时代。它是德国哲学家雅思贝尔斯在20世纪中叶提出来的,是说世界各大文明出现了伟大的精神导师:古希腊有苏格拉底,古印度有释迦牟尼,古中国有孔子,中东地区有耶稣。
有趣的是他们之间互相不认识,但都确立了倡导个体意识的新思想。这个阶段产生的文学作品代表,是西方的古典哲学经典,儒家经典,以及佛经和《圣经》这些宗教经典。
《文字的力量》这本书提供了一个新视角:从释迦牟尼到孔子、耶稣,这批思想者,居然都没有留下亲笔撰写的书面著作。
整理佛经工作,是弟子们在“世尊”圆寂后开始的,为了确保所记录的是原话,他们常常争执,要不断找来另外的弟子对比印证。因为是听来的,经书前面要加上“如是我闻”。
那么,既然这么重要,为什么他们不在佛祖在世时记录呢?因为在当时的印度,文字是全新事物,他们担心祖师神圣的话语会在记录中发生变化。直到“世尊”圆寂后,他的弟子才开始接受文字,整理书面经文。
而同时期的婆罗门教,仍然认为不可靠的文字不能用在这么神圣的事上,婆罗门分成不同的小组,把口头传诵的教义诗篇切割成不同部分,每人记一部分。
苏格拉底则是明确反对用文字传达思想。他认为文字会让思考退化,文字是机械的记述,记录的只是语言的影子。
这也有道理,思想确实可能在断章取义的记录中被误读。我们知道,苏格拉底留下的,也是弟子们记录的谈话集。
我们最熟悉的当然是孔子。孔子也是这样,他教学用的教材,是经他整理过的诗书礼易这类经典,但不是他自己编写的。
孔子早就说过“述而不作”,他的主张是恢复周代的政治和思想,他为自己确定的职责,是修复和注释之前的文字经典,而不是原创。《论语》仍然是一部弟子们整理的文本。
耶稣的门徒,也没有推翻《希伯来圣经》,而是进行补充改写,他们称之为“成全”。
这正是“轴心时代”文学经典的一致特征。来自各个文明的伟大教师,留下的都是追随者整理的教学、谈话记录,这被普克纳称为“教师文学”。
我们今天觉得,思想者著书立说是理所当然的,古人却不一定这么看。当时的人,对文字的态度和今天不一样。
这种“教师文学”也许不连贯、不完整,但形式开放,更容易理解和传播,有独特的魅力。当它们出现在时代转折的重要关口,迅速改变了人类的思维方式,从而扭转了历史进程。
我们知道,毕昇虽然发明了活字,但因为有许多技术难题,雕版一直是中国古代印刷业的主流。
真正让活字印刷成为实用技术,并且深刻改变世界的,是德国人古腾堡。古腾堡生于1398年,比毕昇晚大约400年。
思维和文学所探寻的边界,也是人类活动的边界。
再有人问你“文学有什么用”,你可以回答他:文学已经塑造了人类的历史和文明,它还将影响我们对未来的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