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粥里的温情

父亲熬的腊八粥

    又到一年的腊八，腊八当天要吃腊八粥。这几年的腊八粥都是父亲在熬。父亲熬的腊八粥，颜色是朱红色，里面加了红豆，大米，薏米，核桃，枸杞，莲子，花生，黑豆，红糖还有香蕉，总之满满一大锅，出锅时飘出来糯糯的香甜味。我总是争着第一个去吃，但父亲在这时总说：“不能吃，今日是释迦摩尼成道日，先要把腊八粥供奉给神灵，然后再吃”，这时的我总说：“我去供奉吧”。父亲说：“还是我去吧。”父亲端出去供奉的腊八粥，我就开始忙活起来，先是给自己乘一大碗，然后就是其他人的啦。接下来，招呼大家来端碗，自己就已经呼噜呼噜好几口，然后边呼噜，边走到客厅坐下来开始吃。哥哥和孩子们似乎不是很爱吃，吃的慢吞吞，只有我和母亲是大口大口的。等父亲来吃的时候，我的半碗已没了。这时父亲会说，给你叮嘱的等供奉完神灵再吃的，你总是不听。而我呢，辩解道：“我是看着你供奉完才吃的。”

    父亲腊八粥的特点是甜但不腻。今年吃着腊八粥，我突然就想起了父亲对我的爱。他的爱也和这腊八粥一样，甜而不腻。他对我是疼爱但严格要求。听母亲说，在我还不记事的时候，父亲总喜欢左手拿着书，右手抱着我，一边看书一边哄我。父亲是个爱读书的人，从我记事起，看到最多的就是他看书的场景。早饭过后到午饭之间，他喜欢盘腿坐着看书，吃完午饭，接着看书，然后就睡觉，醒来后喜欢泡一杯茶看书。他一有时间就看书，他看的书种类很多，有诗词方面的，有人物传记方面的，也有历史方面的，不过这些书中，偏文学方面的多一些。爱看书，也就爱买书。有很多次，我欣喜地跑过去接过父亲手里的包，以为里面肯定是好吃的或者好玩的，但打开后发现，里面是书，然后就悻悻的把包还给爸爸。印象最深刻的2本书叫：文心雕龙和辞海。我也不知道为何对文心雕龙这本书影响深刻，可能是书封面有条龙吧，也或者是因为哥哥在读它，具体原因是什么，我早已忘记。但惭愧的是，我从未读过文心雕龙。对辞海印象深刻是因为，真是厚啊，有2本，我根本抱不动。小时候，母亲常常为父亲只读书，不分担家务，还买书和父亲争吵。那时的我，心里也是向着母亲的，觉得父亲在休息日除了吃饭就是看书，也不干家务，也不陪我们玩，也不给我们辅导功课，看个书有啥意思。现在，我很感谢父亲的爱读书，就是他爱读书，给哥哥和我营造了一个读书氛围，让我们也爱读书。父亲对我们兄妹俩的读书是有要求的。在假期里，父亲从不让我们睡懒觉，总是7点叫我们起床读书，小时候是《千家诗》，后来是自己所学课本上的诗词，而且规定哥哥和我每个假期必须读完一本书。这些好习惯，都在我工作后丢失了。哥哥还行，虽然工作很忙（哥哥是警察，警察的日常工作很忙）但他闲下来一定会读书。

      父亲读书时还喜欢做批注。这一点，我算是继承衣钵了。所以，我看过的书都是有点“脏”。当父亲遇到好词好句，他就摘抄下来。要是遇上报纸上的好东西，那他一定会剪下来，贴到他的摘抄本上。就是父亲这种爱读书，刻苦努力，让他在取得兰州大学专科毕业证书时还不满足。父亲是他们村第一个考上师范的，那时候考上师范就相当于考上本科。当时的爷爷奶奶可牛气了，逢人便说：我家元娃（父亲小名）厉害啊，考上师范了。后来在工作岗位上，父亲还被公派到上海师范学院也就是现在的华东师大进行2年的学习。父亲在上海学习期间，穷游了华东5省，拍了好多照片，那时候的父亲真是意气风发。每当我说起这事，父亲总说：“那时候真是没钱，很多时候都是把饭钱省下来去一个地方，到了那个地方就是走路。”每当父亲这样说时，我就想等哥哥孩子大一点，领父母去一趟上海，让父亲故地重游。后来，师范学历跟不上时代需要，很多人选择容易的电大专科学历，但父亲却扎扎实实的通过自学考试取得了兰州大学汉语言文学专科学历。后来，他又通过自学考试在他52岁的时候取得了兰州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本科学历。这在我们整个家族里都是很厉害的。后来，在他55岁时，他买了一台台式电脑，在哥哥的讲授外带自学下，学会了办公软件。他在写论文《声声慢与李清照的文学》他硬是把整个婉约派的词都看了一遍。这种认真求知的精神，激励着哥哥和我，让我们做事的时候力求认真严谨。

      父亲除了爱看书还喜欢音乐。他小时候就是村上的文艺骨干，村上搞文艺活动准得有他。后来，他自学了小提琴。打我记事起，我就会在夏天周末的晚上听到父亲拉小提琴。他最喜欢拉梁祝，也喜欢听梁祝。父亲经常在录音机里放吕思清版本的梁祝，尤其是“化蝶”那一章，荡气回肠。父亲还经常听莫扎特，柴可夫斯基，肖邦这些古典音乐。这些音乐，在我小时候听起来，完全听不懂，也不喜欢听，我更喜欢妈妈的流行歌曲：咖啡屋、粉红色的回忆、酒醉的探戈。每次，妈妈把那些古典音乐换成流行歌曲时，我是双手赞成。后来，爸爸又喜欢上京剧和秦腔，妈妈说：“那些白脸红脸有啥意思”，父亲总说：“你不懂”。我当时也搞不懂，那些有啥意思，一天咿咿咿呀的，完全是噪音。后来当我对京剧和秦腔有所了解后，我才发现，原来父亲喜欢的东西真是不错啊。但母亲还是没有爱上京剧与秦腔。

      我一直觉得父亲对我的爱就是对我各种要求，小时候，要求不睡懒觉，要求早起读书，要求早晨吃完他泡在牛奶碗里的半碗馍馍，要求周末起来锻炼身体；上大学后，要求不谈恋爱；工作后，要求12点之前回家。真是爱有多少要求就有多少。直到我出嫁那天，父亲哭了，我才真正觉得父亲是多舍不得我，多怕我受委屈。但我没哭，我怕我哭了，会让父亲更放心不下。我强忍着泪水，笑着安慰父亲。

      现在，每次我从父母家回自己家时，爸爸总叮嘱我：“回家后，给我打电话啊”。我有好几次都忘了，父亲的电话就来了：“让你打电话的，又忘了”。在这种时刻，我就责备自己不该让父母如此担心，下次一定记得到家就回电话给他们。

      今年，父亲早早打电话来，说熬了腊八粥，让我带孩子过来吃。我答应好11点过去，但有事耽误了，结果11点半的时候，我还在父母楼下小区停车。由于自己技术差，车倒进去倒出来，反反复复，就是停不进去。估计是父亲着急我说好的11点来，到11点半了，还不见人，就一遍一遍给我打电话。我正为倒车不进去烦躁，遇上父亲的一遍遍电话，更是烦躁。他打一遍，我挂一遍,就这样挂了8次电话后，父亲再没打来。我最终把车倒进去停好。想想父亲多着急，而我却一遍遍挂他的电话，真是不应该。上楼，腊八粥已端上桌子，我跟父亲解释了一下，父亲满脸笑容，说：“快吃粥吧”。吃着父亲香甜的腊八粥，心里流淌着满满的温情。是父爱的温情温暖着我，让我嘴上甜甜的，心里暖暖的。

父亲腊八粥里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