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以凡人之躯比肩神明（1）

        一月底，川西北高原的公路上，车队绵延不断特战旅旅长李长风和参谋长吴剑生靠在汽车座椅上闭目养神，这个月，特战旅来到川西北高原进行了为期一个月的拉练及多次实弹演习，两人已经两天没合眼了，疲惫至极，山路颠簸也没能搅到他们的睡意。

        风光秀美的映川县，忙碌一天的人们纷纷踏上了回家的路，卸去一身疲惫，每一个人都在想念着家中可口的饭菜和亲人们亲切的嘘寒问暖，很快人注意到，家里晾衣架上的衣服正在轻微摇晃，紧接着，地动山摇，房屋倒塌，尘土飞扬之中夹杂着人们的惊叫和小孩们无助的哭声。整个映川县城和周边地区像筛子里的芝麻一样被上下抖动，横跨峡谷的大桥瞬间崩塌，很快全城陷入一片死寂，夜，暗得吓人，无月的夜像只魔兽张着大口，仿佛要吞噬一切生灵。

        李长风旅长一下被剧烈的摇晃惊醒了，所有车辆全部停下，战士们迅速下车躲到车辆一侧，紧接着，如瀑布般的碎石倾泻而下，一块巨石狠狠砸在一辆卡车上，卡车头瞬间被压扁，当确认没有碎石时，官兵们开始清理路障。

        直觉告诉李长风，是地震，与二十年前几乎同样的地点，那场大地震夺走了他妻子的生命，也让他永远听不到女儿叫“爸爸”了，那一次地震也结下了他和儿子永远的梁子，李长风快步赶到最前面，“这种悲剧不能重演。”他无数次在心里告诉自己，紧接着作战参谋前来报告:“旅长，我们和上级失去联系了，无法接到命令，前方也没路可走了。”“要不间断联系上级，这样的地震，足以毁灭一座城市了，留下部分人看守装备，清理障碍，其余人带上一切工具迅速赶往映川县。”李长风厉声命令道，“灾情就是命令，不要犹豫，早一秒就能多活一个人。”

        接到旅长的命令，天火突击队负责开路，此时天上下起了雨，冬天的雨是冷的，刺入骨髓的冷，山路崎岖难行，因为石壁光滑，“黑狼”爬不上去，廖瀚城爬上去后趴在上面将“黑狼”提了上去，沈曜先往上爬时突然脚一滑跌落下来，幸亏李天成和周锐抓住了他背的绳索。

        连续强行军使战士们精疲力尽，旅长下令全体休息，战士们都围在一起取暖，许多人都是一夜未眠，天蒙蒙亮时，官兵们再次出发了，为了节约时间，李长风决定由一部分党员打头阵乘皮艇走水路，另一部分人徒步赶往灾区。

        瓢泼大雨中，旅长李长风和政委梁书平站在一群官兵们面前，这些官兵都是特战旅的优秀党员干部，是特战旅各基层的骨干力量，现在灾区余震不断，此一去就是九死一生，“有谁是独生子和出身单亲家庭的。”无人应答，“好，有谁不是……”梁政委还没说完，所有人都举起了手，梁政委看向李天成，走到他面前抓住他的胳膊拽下去，李天成不为所动，用力举着胳膊，梁书平拽不动，李长风明白老伙计的意思，于是提醒说:“老梁，回来吧。”

        “同志们，在人民危难之际，作为党员，我们理应冲在最前面，发挥我们作为共产党员的先锋模范带头作用，坚决完成此次抗震救灾的光荣任务。”梁书平说完跳上皮艇，其他官兵依次上去，“政委，同志们，保重！我们映川见。”李长风和吴剑生及其他官兵齐刷刷地向梁书平和党员们敬礼。

        启动马达，各艇飞驰向灾区，李长风和吴剑生率领其他官兵也立即出发。

        皮艇行驶了一小时后，离映川直线距离仅剩几公里了，梁书平命令上岸徒步赶往灾区。

        劫后余生的人们躲在残垣断壁间，旁边的伤员奄奄一息，十几个青年抬着几个伤员送到挡雨的地方，小孩子撕心裂肺又无助地哭泣着，寒冷、饥饿、恐惧不断折磨着他们，这时，一束白光照来，似乎照进了人们灰暗的心中，他们循着光望去，“解放军，是解放军，解放军来救我们了，我们有救了。”一个嘶哑的声音激动地喊着从光的方向跑回来，群众们听闻后相拥而泣，他们终于等来了自己的救星。

        官兵们赶到现场，白光扫过的地方深深刺着廖瀚城的心，雨中的群众们瑟瑟发抖，母亲将孩子紧紧抱在怀里，廖瀚城毫不犹豫地脱下雨衣和棉袄给了一个抱孩子的妇女，“快，救人。”梁书平下令道，廖瀚城顾不得听那个大嫂的感谢，只穿着件衬衣就牵着“黑狼”冲进废墟里，官兵们有的拿着液压钳剪断纵横交错的钢筋，有的用手刨挖着废墟，一点点搬开上面的石头。

        在一处倒了半边的居民楼里，“黑狼”很快有了发现，廖瀚城喜出望外，“快来帮忙。”他大声招呼道，李天成和向忠明赶到他身边，三人一齐搬开上面的石块，下面压着一个年轻女人，她整个身体跪在地上，手撑地，一段钢筋水泥板压在她的背上，“我们搬吧，人命关天啊！”李天成急不可耐，说着三人开始搬，当他们把所有石头搬开后，“队长，她身下是个孩子。”李天成看见了一个小抱被，他趴下伸手去够，突然一只手抓住他的手，冰凉冰凉的，“救救孩子。”那个母亲虚弱地说，看着李天成将孩子接了出去，她的身体突然倒下，廖瀚城和向忠明搬开最后一块水泥板后发现她的身体早已僵硬，李天成抱着湿漉漉的小抱被，孩子被冻得嘴唇发紫，他立刻脱下棉衣将孩子包住，又一摸孩子的额头，滚烫滚烫的，“队长，孩子发烧了。”他焦急的喊道，廖瀚城和向忠明将孩子妈妈抬上担架，“快，去找卫生员。”说完一行人离开了废墟。

        “卫生员，卫生员。”李天成大吼道，李文淮处理好一个伤员的伤口后立刻赶到李天成身边检查他怀中孩子的情况，经过检查，他摇了摇头说:“希望不大了，把孩子给我吧，希望有奇迹发生。”李天成呆立在雨中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冲向群众集聚区大声喊道:“谁有奶粉，谁有奶粉，帮我冲一瓶好吗？”说着他拿出身上仅有的200块钱，可惜没人能帮他。

        另一边，廖瀚城正在搜索伤员，“黑狼”突然跑向几欲倾倒的居民楼里跑去，“救命，救命。”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孩声音从二楼传来，廖瀚城立即爬上二楼，循着声音在一个房间里找到了那个女孩，她的一条腿上扎着一根从水泥板中突出的钢筋，另一条腿被冰箱压着，额头也被碎石击伤，屋中满是对面楼层倒塌时砸进来的石块和被击碎的玻璃。

        女孩看到廖瀚城后不禁委屈地哭了起来，廖瀚城先搬开那个冰箱，“啊——咝——”女孩倒抽了一口凉气，廖瀚城意识到不对，她的腿被压断了，但更棘手的不止这，扎进女孩腿上的钢筋一段深深插进地板里，廖瀚城剪断上面那截连接着水泥的钢筋后一时不知所措，恰在此时，“队长，快出来呀，预报说有余震。”外面里传来了程嘉墨的声音，女孩迅速拉着廖瀚城的胳膊说:“解放军叔叔别走好吗？”“蓝鲸，你们先撤，准备担架。”廖瀚城通过话筒命令道，“队长，我……”程嘉墨没说完，廖瀚城当即吼道:“服从命令！”

        楼层出现了轻微晃动，女孩害怕得浑身发抖，廖瀚城无奈，只能用最不可取的方法了——拔出钢筋。他用止血带扎紧女孩大腿动脉处，之前廖瀚城从流出的血量和伤口位置来判断应该是扎断了胫骨后动脉，一旦拔出会有大量血液喷出，但在人命面前其他都为第二考虑要素，“姑娘，现在我要把这段钢筋拔出来，会很疼，你能忍着吗？”见女孩点点头，廖瀚城拿出两卷纱布，一卷让她咬住，他两手抓住钢筋一头，“一，二，三”数到三后，廖瀚城猛地用力拔出钢筋，女孩用尽全力忍住剧烈的疼痛，双手死死抓住一旁的桌腿，手上青筋暴起，廖瀚城立刻拿纱布给她包扎好伤口将她横抱起来朝走廊断裂处跑，整个楼在倒塌，廖瀚城跑到断裂处一跃而下，落地瞬间为防止伤到女孩，他尽力转体半周使后背着地，整个背被碎石硌得生疼，右脚也踩空崴了一下，眼见铺天的烟尘和碎石扑来，廖瀚城忍住剧痛抱起女孩转过身挡住，一瘸一拐地朝营地走去。

        程嘉墨和沈曜先接过女孩放到担架上抬向医疗帐篷，李文淮见队长走路不正常立刻过来，“队长，你停下来。”李文淮叫道，廖瀚城没有停下，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着，走到一个僻静处，廖瀚城脱下鞋袜，“啊——”廖瀚城被这连心的疼痛折磨得惨叫，李文淮马上查看他的伤口，右脚脚踝肿的像个馒头似的，“队长，我强烈建议你不要再参加接下来的救援行动了，你的脚要是不静养会出问题的。”李文淮激动地说，廖瀚城不为所动，“先消炎，不要告诉别人。”李文淮急了，“不行，你得听我的。”廖瀚城冷冷地看着他说:“虽然你是少校我是上尉，但我是分队指挥员，服从我的命令。”廖瀚城低吼道，这是他第一次用职务来压人，李文淮无奈只得照做。

        廖瀚城刚处理好伤口回到工作岗位上，此时，此时，李长风旅长带领大部队赶到，随后，我军的医疗队赶到搭建了医疗帐篷，伤员们总算能得到很好的安置了。

        “黑狼”又发现了一个幸存者，廖瀚城、秦璐、巴特尔立刻带队员们赶来，看到里面是一个昏迷的小女孩，他们正要挖掘时，巴特尔立刻阻止他们:“不能挖。”所有人一脸疑惑看着他，“下面的结构很复杂，我们没有专业工具，贸然开挖会导致承重的梁不平衡，从而导致再次垮塌。”在场的官兵们一时不知道怎么办。突然，废墟里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解放军叔叔，救救我，救救弟弟。”

      “好孩子，我们一定会救你出来的，坚持住。”秦璐朝里面喊道，“阿姨，我好冷，好累。”听到这儿，秦璐再也忍不住了，他卸下装备，脱下棉衣，“你干什么呀。”廖瀚城问，“这个洞口我可以爬进去，他们的情况不太好，我得进去安抚一下他们的情绪，把医疗包给我，再拿一瓶营养液。”说完，秦璐拿起医疗包钻进洞去。

        “火鸟，进去后把里面的结构拍给我看，千万小心。”

        “收到，战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