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边城语言之美

论《边城》语言之美

高一1 尹欣捷

从“一个老人，一个女孩子，一只黄狗”，到翠翠独自等待那个青年人回来，《边城》里的语言每一句都如同汪曾祺先生评价的那样，那么“‘鼓立’饱满，充满水分，酸甜合度，像一篮新摘的烟台玛瑙樱桃”。《边城》之所以成为一部艺术杰作，语言的生动优美占了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我认为《边城》语言之美美在以下几点：沈从文先生擅于运用各种表现手法，却没有过事雕琢，流于晦涩，使《边城》的语言扣人心弦。如“溪流如弓背，山路如弓弦”，比喻新颖别致而又生动形象。又如描写翠翠“处处俨然如一只小兽物”“如山头黄鹿一样”，写出翠翠的天真活泼，善良美好。作者同时也运用了排比修辞，“火是各处可烧的，水是各处可流的，日月是各处可照的，爱情是各处可到的”，这句富有节奏感，读来朗朗上口，也富有哲理。对于象征手法，沈从文先生更是用得巧妙。翠翠看到黄昏落日，想:“假若爷爷死了呢？”写流星划过，暗示爷爷去世，以“落日”“流星”象征死亡。文中的“白塔”多次出现，结尾更是写“那个圮坍了的白塔，又重新修好了”，以白塔重修象征对民族品德、民族文化重造的思考。《边城》中的景物描写富有乡土气息，清新自然。“月光如银子，无处不可照及，山上篁竹在月光下皆成为黑色。身边草丛中虫声繁密如落雨。间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忽然会有一只草莺“落落落落嘘！”啭着它的喉咙。”这段中，沈从文先生对乡村环境的描写朴实自然，描写之间并不生硬，无过多繁琐的修饰。以山上篁竹“皆成为黑色”，衬托出月色的皎洁明亮、如水如银。语言虽简约却精巧，短短一段，融入了月光、篁竹、虫声、草莺四种景物，分别从视觉和听觉两个角度，渲染了静谧的气氛，描绘出乡村地方夜晚的优美，令人静下心来，随着景物描写缓缓踏入乡村世界。丰富的语言描写使整部小说都诗情画意起来。书中景物描写也侧面了烘托人物心情，展现了人物的美好心灵。如“黄昏来时，翠翠坐在家中屋后白塔下，看天空被夕阳烘成桃花色的薄云”，“烘”字仿佛写出了天空因夕阳而变换了模样，被染成了深浅不一的渐变颜色。“桃花色”的云朵隐喻着翠翠的怀春情愫。“月光极其柔和，溪面浮着一层薄薄白雾”，溪面的白雾衬托着翠翠内心的迷茫，以及对二老来为她唱歌的隐隐期待。《边城》中对于人物的描写更是细腻生动，形象的语言使整个人物鲜活起来。翠翠“轻轻地无所谓的唱着：大姐带副金簪子，二姐带副银钏子，只有我三妹莫得什么戴，耳朵上长年带条豆芽菜”，借歌谣巧妙地透露出翠翠对团总小姐手上戴着银手镯的艳羡，与上文中翠翠“只望着这一行人中那个女孩子身后发痴”相呼应。又如翠翠思索着：“爷爷今年七十岁......三年六个月的歌——谁送那只白鸭子呢......得碾子的好运气，碾子得谁更是好运气？......”短短的心理描写，几句话之间似乎毫无关联，其实都是与二老有关。写出了翠翠虽然嘴上什么都不说，其实十分在意，一颗心如乱麻般。于是乎“痴着，忽地站起，半簸箕豌豆便倾倒到水中去了”。这一简单的细节描写，暗示了翠翠的慌乱与焦虑。全文开篇中，“管渡船的必为一一拾起，依然塞到那人手心里去，俨然吵嘴时的认真神气：‘我有了口粮，三斗米，七百钱，够了。谁要这个！’”祖父等乡下人的淳朴形象便跃然纸上。“一一拾起”“认真”“够了”等词，体现了祖父等乡下人不慕钱财、容易满足、善良本分，以语言表现乡村人性之美。作者沈从文先生是一个土生土长的湘西人，《边城》中就充满了浓郁的地方特色。比如书中描写的边城端午节，“额角上用雄黄蘸酒画了个王字”，长官将鸭子“颈膊上缚了红布条子，放入河中，尽善于泅水的军民人等，下水追赶鸭子”，独特的地方民俗让人入迷。书中运用了许多湘西方言口语，譬如“船将拢岸了”的“拢岸”，以“拢”字表示到达，“急急把船桨去”的“桨”字，名词用作动词，这里是“划船”的意思。又如“不管如何还是有人把钱的”，这里的“把”是给的意思，我们常将“把”字用做量词或介词，而“给”这一用法是湘西所独有的。还有“各把小竹做成的竖笛，逗在嘴边吹着迎亲送礼的曲子”，其中“逗”字是“凑近，接在嘴上”的意思。湘西方言相当独特，更是保留着不少古代用语习惯，大量的方言口语的应用使《边城》字里行间流露出一种湘西风情味儿，使作品的语言中文言与白话夹杂，普通话与方言夹杂，贴近生活，更富有文学魅力。小说结尾中，翠翠独自等待那个青年人回来。作者写“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暗示了翠翠与二老的悲剧结局，又好像仍留有余地，给读者留下了无限的想象空间。《边城》的语言很美，美在简约朴实却又生动形象，美在富有乡土气息而且朴实传神，美在诗情画意且又清新自然，美在具有浓郁的地方特色而且细腻巧妙，美在它的语言皆源于生活而又高于生活。《边城》优美的语言使整部小说带有极其明显的桃源色彩，细腻的笔触展现了人性的善良美好，展现了农村人原来的朴质，勤俭，和平，正直的型范，使“真知道当前农村是什么”的读者了解“过去农村有什么”，使读者认识民族的过去伟大处与目前堕落处，引发读者对民族生存方式的关注与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