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的。然而,活着很多时候会感觉很累,很苦,有时候比死去还要难。
地主的儿子福贵在不知不觉中输光了家里一百多亩地和祖宅,一夕之间,穷到一无所有。
他想到用裤腰带把自己吊死在树上,但终究是没有死的勇气,这是全书中他唯一的一次想到用死去对抗人生的无常。即便在以后的经历中,更多的痛苦来临时,他也不曾想过用自杀逃避命运的碾压。
作者余华说,他写作《活着》是因为一首美国民歌《老黑奴》,老黑奴经历了一生苦难,家人都先他而去,而他依然友好地对待这个世界,没有一句抱怨的话。
正如歌中所唱: 幸福伴侣,如今东飘西散,怀中爱儿,早已离我去远方,他们已到我所渴望的乐园。我听见他们轻声把我呼唤,我来了,我来了,我已年老背又弯,我听见他们轻声把我呼唤。
鲁迅说,真正的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撕碎给人看。然而悲剧的真正价值并不是“撕碎”的过程,而是,破碎后,怎么办?
正如哈姆雷特所言: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值得考虑的问题。
余华说,《活着》要写的是人对苦难的承受能力,对世界的乐观态度。
很多时候,死很容易,活着却很难,所以真正的乐观,首先需要活下去。
在福贵的一生中,失去了家产和土地,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儿女,失去了妻子,最后失去了女婿和外孙,在外人看来,如此悲苦的命运,独活于世,还有什么意义可言?。
他却没有自杀,也没有疯掉,而是依然活着,洒脱而睿智。
在心理学名著《心流》中,引入了一个物理学概念 “熵”,是度量混乱程度的一个单位。
比如,屋子在没人进入前,熵值低,进入人之后各种摆放,房间变乱,环境熵增。
这个概念被引入到书中,称为“精神熵”,简单理解,可以认为是痛苦度。
《心流》一书中认为幸福往往是源自于我们内心的秩序,而精神熵增就会打破这种秩序,让内心不安宁无秩序,这也就是痛苦的来源。
回到福贵的话题。福贵一生中经历种种生离死别,我们在感受他的痛苦的同时,始终可以感受到余华所说的“对苦难的承受能力和对世界的乐观态度”的力量,而这份力量的根源,就在于,无论是心爱的孩子的死去,还是挚爱的妻子离世,他内心的秩序从未被打乱,那就是——活着。
人是为了活着本身而活着,而不是为活着之外任何事物而活着。
因为活着,才会有希望。他被拉去给国民党当拉大炮的壮丁,战火纷飞里,他想的就是要活下去,回到妻儿身边。他希望儿子上学,希望女儿出嫁,希望妻子病愈,希望苦根可以像徐家老祖宗一样,实现“不过是养了一只鸡,鸡养大后变成了鹅,鹅养大了变成了羊,再把羊养大,羊就变成了牛,最后就发了家。”的梦想。
因为活着,生命中便充满了美好。他有世上最贤良的妻子,勤劳美丽的女儿,重情重义的儿子和女婿,还有聪明懂事的外孙。哪怕最终他们都先他而去,但他们始终是他生命中最美好的存在。就像妻子家珍的死亡:
他说:“家珍死的很好,死的平平安安,干千净净,死后一点是非都没留下,不像村里的那些女人,死了还有人说闲话。”
余华说,这就“仿佛是一片青草在风中摇曳,我看到宁静在远处波动。”
因为死亡并不都是悲伤,所以才有活着的力量。
痛苦和绝望,是只有活着才能体会得到的,然而,希望和美好,又何尝不是只有活着才能品尝?。
福贵最后买了一头老牛,他给老牛取名福贵。他在枕头底下还放了十块钱,因为他知道在他死后,村人是会帮他收尸的,这钱是给收尸的人,这样,即使死了也没有亏欠。
余华说,以笑的方式哭,在死亡的伴随下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