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十三,一个充满黄渤、宁浩气味的名字,原来是一部青春片。
没有波澜壮阔的剧情,讲述的是每个人家里每天都可能发生的日常小事。原来,我们就是这样成长过来的。
李玩,十三岁,成长于一个父母离异的家庭,父亲再婚,她跟爷爷奶奶生活。因选择兴趣班与父亲冲突,父亲不顾女儿的兴趣,强行将物理更改成英语。过后为了补偿,父亲送她一条小狗,李玩将其取名为:爱因斯坦。她们一起睡,一起吃。它会在她放学回家开门时,第一时间扑上来迎接;她会为它专门去市场买猪肝,煮猪肝饭一起吃。她们的感情日深。
后来,爷爷遛狗去买菜,一时疏忽,爱因斯坦跟着别的狗跑了。狗丢了,全家人似乎不当回事,只有李玩疯了地寻狗。为了安抚她,家人又买了一条跟爱因斯坦长得很像的狗,企图以假当真。谁知李玩一眼识破。可迫于多人压力,她不得不接受了这条不是爱因斯坦的爱因斯坦。
一个女孩,两条狗,一家人,交织成中国少年再普通不过的青春。
在这段青春里,有溺爱,有打压,有叛逆,有委屈,有表扬,有忽视,有利诱,有不公。有人说,这是一部抨击中国式家庭教育的影片,在我看来,这只不过是每个人成长中的一些经典的片段,它会引起一些共鸣,引发一些思考,然后,提醒一些人放下、长大。
娃还小,不懂事。
这是李玩爷爷奶奶最喜欢说的一句话。
李玩外出寻狗,将爷爷推倒在地,爸爸要斥责她,爷爷说:“娃还小,不懂事。”
李玩赌气不回家,奶奶说:“娃还小,不懂事,我去寻娃。”
回到家,爸爸动手要打她,奶奶第一时间护上来:“别说她,娃还小,不懂事。”
弟弟昭昭假装孙悟空打妖精,把奶奶额头打伤,昭昭妈妈生气地要骂他,奶奶说:“娃还小,不懂事。”
那多大该懂事呢?
从小便不“懂事”,长大了,又该凭什么懂事?
记得小时候,我家在郊区,有个很大的院子,院子里种了好多青菜,养了好多小鸡。3-4岁的我,有一次把几只小鸡埋进了土里,活生生地往泥土里塞。哪怕小鸡叽叽叽地像在求饶,我就是觉得很好玩。当时我爸看见了,把小鸡一只只地“救”了出来,微笑地跟我说:“万物都是有生命的。”当时也许我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可是爸爸的动作、表情告诉我,小鸡跟我们是一样的,不应被粗暴地对待。这个影响一直持续到现在,时至今日,我依然敬畏地对待每个细微的生命,哪怕是一只蚂蚁,一只蜘蛛。
是的,娃小,不能准确理解语言的内涵,可是,他们是环境中最敏锐的观察者,他们能敏感地捕捉环境中的非语言信息:语气、动作、表情、情绪。因此,不要吝啬你的“教导”,行大于言,你会发现孩子比你想象中“懂事”。
然而,他们又是最糟糕的诠释者。他们会把大人吵架当作自己的错,会把大人不开心当作自己的错,把大人的情绪当作自己不被爱的证据。记得6岁那年,语文考了100分,回家兴冲冲地告诉奶奶,那时奶奶在做饭,没反应过来,当时的我竟然认为奶奶不重视我,然后整个吃饭过程都在跟她赌气!不要以为孩子小不懂事,便可随意的打骂、开玩笑,你永远不知道他们会解读成什么样。
娃大了,该懂事了。
这是李玩爸爸最喜欢说的一句话。
李玩狗丢了,爸爸安慰她的第一句话是:“娃大了,该懂事了。”
英语考了95分,爸爸接她回家,说的第一句话也是:“娃大了,该懂事了。”
最后,李玩物理竞赛获奖保送重点高中,他还是说:“娃大了,该懂事了。”
娃大了,该懂事了,懂谁的事?
是懂得屈就、迎合、讨好大人,还是遵照自己的内心,懂得爱自己?
我想大部分大人嘴里说的是后一个,心里想的是前一个。我也是家长,我也期待孩子听我的话,做我想的事,不做我不喜欢的事,按照我的期望发展,这多好呀。
可我明白,这多么地难。我从小就被要求做“懂事”的孩子,要开心,要听话,要自律,要学习好,要有能力,要会赚钱。我拼命地压抑自己,以求达到大人的要求。可结果是,我自己不见了。
高一时,我谈了一次恋爱。我是年级的尖子生,对方成绩还不错,可是对方家长还是找了学校,然后老师把我妈也叫了过去。回家后,我妈跟我说:“你不要想谈恋爱啊,你这样我们会很担心的。爸爸妈妈工作很辛苦的,你要懂事,要让我们安心,好好读书。”当时我没有反驳,只是流泪。一边哭,一边自责,我怎么那么差,我怎么老让人担心呢?!
直到长大后学习了心理学,我才在鼓励自己的内在小孩过程中,一点点找回自己。我可以犯错,可以麻烦别人,可以求助,可以有自己的负面情绪,可以不开心,可以不高兴,可以爱自己。
原来那些委屈、难过、不被爱,不止我有,所有的成长都包含这些伤痛。原来把它们背在身上的,是我们自己。能放下的,也只有我们自己。
回过头看,对父辈们多了一份理解、一份原谅。他们未尝不是这样走过来?他们承受的成长的伤痛,也许一点不比我们少。一代又一代地传递,一代又一代地复制,一代又一代地懂事。
过去的,过去了;成长的,在路上。
长大了,该懂事了,如果懂事意味的是懂自己、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