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因果
上一章说到余大壮把娟子带回了湖南老家，一路上余大壮的行为吓着了人家出租车司机！余大壮带着娟子倒了两趟车终于到家了，余大壮家条件十分寒碜，余大壮的爸爸跟娟子说着余大壮的过去。
娟子听着余大壮他爹的描述，心里突然感觉一股冷劲儿，老人家也太可怜了！她追问着“余大壮没有兄弟姐妹嚒？您只有他一个孩子吗？”
“我和他妈以前有过一个孩子，他妈妈生来肠子就细，吃不了多少东西，稍微多吃点胃就疼，营养不良，身体也不好，我们结婚十来年她都没怀孕，后来好不容易怀上了一个，我和他妈妈都非常小心谨慎，但人算不如天算啊，越怕啥越来啥，怀孕两个多月她妈妈去上厕所，那天下雨地面滑摔了一跤就小产了！后来她就再也没有怀孕过。”他爸一边咳嗽着讲述，一边用手戳着纸烟，放到烟斗里抽起来！
“叔叔，您这么咳嗽就别抽烟了哈！身体要紧，您这是在加速伤害自己呀！”娟子很着急，也很心疼！
“我没事儿，不抽不得劲儿啊！”
“阿姨不会生育了，那余大壮是哪儿来的？”娟子问。
“大壮他是我们村里的翠花的儿子，翠花是个傻女人，疯疯癫癫跑到我们村里的，跑来了就不走了。被我们村的，其他村的老光棍们糟蹋，怀孕了，在杂草堆里生下一个儿子——就是大壮，翠花饱一顿饿一顿的，孩子生下来细得看不下去，像只老鼠，没人管，后来我才给他取名叫大壮，就是希望他长得强壮。那时候因为没人养育，大壮哭得哇哇的，村长实在是无奈，这翠花哪里会带孩子？想着我们没孩子，就给我们抱来了，后来我们也把翠花带来我家住，我们两人照顾他们母子。”
“那他亲生母亲现在还在世吗？”娟子追问。
“不知道，在大壮十四岁去镇上读初中住校不回来，翠花每天盼着孩子回来，连续几周，估计翠花实在是等不得了，非要去找大壮，她虽然疯疯癫癫的，但她知道那是她的孩子，她爱惜的很，去了就没再回来过，估计是走丢了！”大壮他爹回忆着往事，神情有些悲凉！
“那大壮也知道他的身世嘛，你们没后来就没找过翠花嚒？”
“他当然知道的！他小时候村里很多娃娃都会说他是疯娘生的，他还因此跟别人打过架。我们找过，找不到啊！后来就放弃了，这么多年，翠花她也没回来过”！余大壮他爹时不时盯着门外看，怕害怕余大壮突然进来！
娟子也随着往们在看，她喝了一口茶水，不解地问：“叔叔，你跟我说这些事，万一大壮知道了怎么办？我跟他只是在一起做生意，原则上对于他来说我对他的了解也少也有利啊！您为什么会选择告诉我？”
“姑娘啊！我活了七十多岁，如果还看不出来你们之间的关系，那我就白活咯！你肯定是大壮的女朋友了，哪个生意人会大老远一个人跟着一个大汉来到这种地方，还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余老头说得很悠长，话里带着智慧！
“那你们平时靠什么为生？”娟子突然想到，就问余老头。
“政府精准扶贫啊！现在党的政策好啊！我们穷人可以吃得起饭，娃可以上得起学，政府还给我送了两头牛，让我们喂了繁殖小牛崽呢！不然我带着两个孙子，还要拖着大壮这个半疯半傻的老婆，能做啥呢！感激国家，感激政府和党。”余老头眼里有一些湿润。
“那您告诉我这些的目的是什么？”娟子望着余老头问。
“我现在是泥巴都淹但脖颈儿了，数着天天数过日子，你们回来之前我都不知道他有女朋友，是打算只跟他交代后事的，但你又来了，还生得水灵，懂事，我和他妈一辈子老老实实做人，但我们对他的教育有缺失，从小在这种家庭里长大，大壮的脾气怪异，我希望跟他在一起生活的人是真的了解他的底，不然就是害了人啊！我可不想作孽，还想为孙子们积点福报呢。”余老头说得那么诚恳，这可能就是人家说的那种，将其之人，其言也善！
娟子被这些突如其来的信息冲击着大脑，她对余大壮的生世感到同情，对余老头的坦诚心生感动和敬佩，这世间多数父母对于孩子必然是自私的，偏袒的，余老头能看得长远，虽然病殃殃的，但说话的时候目光坚定而有力，更让娟子心生佩服！
另一边，余大壮想着不能去村里晃来晃去，万一警察来蹲点，村民举报啥的，他很危险。他只好带着老婆在旁边的菜地里玩，老婆直接拉着他后面的去山上找两个儿子，儿子们在后山养牛。见到余大壮，两个孩子怯生生的，他们知道那是他们的爸爸，但他们不喊他，孩子们的印象里，根本没有爸爸，尤其是老二。
余大壮的两个儿子，老大十二岁左右，老二快十岁了。也是生得精瘦，眼睛像余大壮的老婆，圆圆的，大大的，脸上有好几个被蚊子叮过的脓包，头发偏黄。他们看着余大壮的眼神，有些害怕，他们一个去拉着妈妈的手，另一个赶紧把妈妈的裤脚放下来！
余大壮带着难得的一丝微笑说“你们不知道爸爸啦吗？叫爸爸啊！看着我干啥？走啊！跟爸爸下山去。”
两个孩子也不说话，丝毫没有要一起下山的意思。妈妈看着他们突然清醒过来一样，说着，“你爸，叫你爸！”孩子们摇摇头。
余大壮试着佝下去抱小儿子，但儿子一下子倒退好几步，躲开了！余大壮很无语！说让他们俩牵着牛领着妈妈一起回来。自己便独自下了山。
余老头故意给娟子介绍了附近的几个旅游地，说了现在政府的支持意向。说完，起身去厨房淘米做饭，娟子也站起来到处转转。不一会儿，余大壮就回来了！余老头依然假装不知情，说“大壮你回来了？你去村头晃了吧！陈总等你好半天了！”
余大壮赶紧给他爹使眼神，示意余老头别乱说话！
“爸，我去后面山上看他们兄弟两个了！我想着陈总还坐在这里等我，就先下山了！”大壮赶紧回复他爹。
“大壮啊，刚才叔叔大概给我介绍了附近几个旅游景点，要不明天你带着我去考察考察，如何？”娟子也配合着他们父子演起戏！
“好的陈总！明天早上我们就去。”余大壮装得很卑微！
夕阳西下了，天逐渐暗了下来，夏天白昼时长，天黑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左右，娟子看着这一切，仿佛觉得余老头就如同那落山的太阳，终究是要落下去的，光明会慢慢消失，黑暗会逐渐来临！她突然释怀，这人世间果然是各有各的苦难！谁也无法拯救别人！
“大壮，喊陈总过来吃饭了！”余老头吆喝着。
“好勒，爸，陈总，我爸叫去吃饭了！”余大壮对着娟子喊。
彼时，余大壮的两个儿子已经下山，把牛赶进了牛棚。他们拉着妈妈去洗手，然后也进屋了！他们用方言喊着爷爷，跟余老头笑着聊了好一会儿，说着说着余大壮也用方言搭上了话，儿子们听到他的话，突然面无表情就不继续说了。娟子一句也听不懂他们在说啥！
摆饭的桌子估计得有四五十年的历史了，桌子上的漆早已掉光了，一只脚已经开始腐烂，歪歪斜斜的，桌面上已经匣开了两条缝，看起来很脏，虽然是晚上了，饭蚊还是时不时地来菜里绕两圈。桌上一共就两个菜，一大锅水煮的土豆，有点油盐，几片大肥肉。还有一大碗豆腐，是余老头自己推的！一个辣椒水，加了霉豆腐还飘着葱花！
孩子们吃得狼吞虎咽，看起来很香的样子，余老头吃不了多少，吃得很慢，一边吃一边咳嗽！余大壮和他老婆，吃相如出一则，一样的大口大口往嘴里送，看起来真是很登对儿！娟子很饿，但她实在是吃不下去，她小口一小口地强吞下去。
见余老头咳嗽厉害，余大壮问：“爸，你咋咳嗽这么厉害？感冒了还是怎么了？”
余老头回复：“你老爹我估计是时日不多了，把你喊回来就是要跟你交代一下后事！”余老头一边背过身咳嗽，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爸，你是说什么话？你到底咋了？”余大壮放下了碗，神情慌张地盯着他爹，两个孩子正帮老爹拍背！
“上村那张大夫说我可能是肺痨！喊我去大医院检查一下。我哭得检查倒不必去了！上周还有些咳血，他给我捡了中药，吃了，这几天都不见吐血了。就是使不上劲儿了，感觉动起来很费力！”余老头费力地说着！
“你自己去医院看看吧！我给你拿点钱！我也管不了你们，我自身都难保了。”余大壮一边说着一边从裤包里掏出了五千块钱递给他老爹！
“那你给我这钱，我就拿着了！给你的两个儿子留着，我怕我走以后，他们无依无靠的。”余老头老泪众横地说着！这是他把余大壮养大以来，第一次得余大壮的钱，他颤抖着双手接过余大壮的钱！
“那是给你看病的钱！你别拿去干别的哈！”余大壮突然有些火气。
“那不给他们留着，我死了以后，他们怎么办？你会把他们带出去吗？带出去你也带不住啊？带着孩子，你就做不了事！我也放心不下啊！”余老头一边哭着说，一边剧烈咳嗽，感觉头顶上方横梁上的灰尘都在因为他的咳嗽声往下掉！
“他们的事，你就别管，要穷穷到底，政府搂到起！政府不会不管的，你管好自己就得了！明天自己去看看，你要是死了，我可能不管的哈！”余大壮严肃地说着，放下筷子，起身走到门外去抽烟！
娟子见状，赶紧安慰余老头，“叔叔，没事的哈，大壮只是嘴巴恶，他不会不管您的哈！”
“大壮对这个家本来就毫无感情，从小疯娘带着他住在我家，我们给他们娘俩吃喝，小的时候还好，不懂事，后来长大了他很皮别人都会骂他妈是疯子，说他们在我家吃闲饭，加上我和他妈都惯着他，所以久而久之大壮便自私又敏感！他一听别人说他坏话，就要回来跟我们发火，然后捏着手打我们，他力气大，我们也不是他对手，我也只能从后面死死抱住他，再不济就只能捆着他，把他捆在柱子上，饿他一天肚子让他服软，翠花还会偷偷把他放了，那时候真的觉得是养了个逆子，我们也没有什么方法教他做人，现在想想都是我们害了他！”余老头仿佛是在忏悔没有养好余大壮！
“你是疯了吗？你要跟陈娟说这些？”余大壮在门外咆哮着。
“行了大壮，我知道陈娟根本不是什么来看生意的，你不必装了！我一个将死之人，我怕我死了，就没机会说这些话了！既然你这么说，我也不要你管，沟死沟埋，路死路埋吧！”余老头说完，剧烈地咳出了血！
“叔叔，你别激动了。余大壮，你爸咳血了！我们打120吧！”娟子慌张地跑过去扶着余老头，着急地喊着。
余大壮慢慢悠悠地走过来，说到“人老了都有这么一天的，慌什么慌？把他扶去床上休息一会儿，明天好一点了让他自己医院看看。”
“余大壮，你爹都病成这样了！你还说这种话，你还是个人吗？”娟子冲余大壮吼。
“这是我爹，关你什么事！你以为你是谁啊？谁要你管？你给我滚出去。”余大壮吼着陈娟。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