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坠落，星空永存（四）

四、在没有星星的夜里，好好睡觉

江湖传言，学校里有女生出去卖。王安听朋友说，他有一次半夜回来，看到有两三个穿着很暴露的女孩往校外走，与江湖传言中的内容很像。也许是出于验证江湖传言的心理，课设答辩后，王安每天晚上都去网吧包宿。在每个晚上的11点半左右，都从网吧出来，在校园附近转一圈。

一连半个月，王安没有碰到江湖传言中的烟花女子，王安看到的，是白天热闹非凡的小吃街在晚上像一条鬼街一样冷清和杂乱。有时候路过流浪狗的地盘，群狗就狂吠不止；有时候还能看到两只猫为了争地盘怒目相视，不停鬼叫。

早上五点左右的时候，王安会把游戏关掉，打开音乐，然后开始回宿舍前最后的享受——抽烟。用力吸满一口烟，烟气在嘴里停留的时候，辛辣和温暖会从口腔传到脸上再传到肚子里。轻轻张开嘴，乳白色的烟气慢慢地从嘴巴飘过鼻子飘到眼前，那一刻让人宛如身在梦中，与现实脱离。

王安持续着这样昼伏夜出的习惯，直到有天中午，隔壁宿舍的龙聪明来找王安，说想要一起去趟学校外面的净尘寺。王安没有想到龙聪明会约自己出去玩，还是去寺庙玩，但不去自己也是无事和无聊，就跟着龙聪明一起走了。

龙聪明在大家的眼中，有那么一点不正常。

龙聪明第一件被同学们讨论的事情是高考填志愿的时候，他的一志愿是清华，二志愿就是现在这个双非的一本学校。与其说是讨论，倒不如说是同学们把这件事当作笑话互相传。

龙聪明第二件被同学们讨论的事情，是新生见面会表演节目的时候，他Cosplay了英雄联盟里的人物盲僧。可惜他太瘦了，表演的动作又很搞笑，于是在那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大家都喜欢用这件事来调侃他。

龙聪明第三件被大家讨论的事情，是他当了舔狗。龙聪明从大二开始追求班级的团支书白钰，期间即使白钰在谈恋爱，龙聪明还是坚持要对白钰好。白钰，人如其名，很白很有钱，这样的女生在大学里追求者不会很少，而龙聪明在她的追求者里实在排不上名次。大家又开始暗地里嘲笑龙聪明，不止嘲笑他的舔，更嘲笑他不自量力、一厢情愿的狗。

龙聪明第四件被同学们讨论的事情，是他错过了考研报名的现场确认。在考研报名现场确认结束后的第一天，龙聪明才想起来自己忘了这件事情。这是一个看起来不像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情，于是龙聪明在同学中的笑料便又填了一大块。

也许是想证明什么，龙聪明有了第五件被同学们讨论的事情——他组了一台两万的电脑。这在男生宿舍可不是一个小新闻。每天晚上龙聪明打游戏的时候，男生们总是聚在他后面感叹，“两万块的电脑就是不一样啊！” “真爽！”“牛逼！”。想让一件事情过去，就让另一件事情发生。错过现场报名这件事情，慢慢地没人提了，龙聪明也不再去纠结了。

考研过后，龙聪明虽然还是那么瘦，虽然他的发型还是酷似李小龙，但似乎他对人对事都已经没有了从前的热情。不过在课设答辩的时候，不走寻常路的龙聪明正常地做了一次不正常的答辩。他在做完课设答辩后，站在讲台上讲了一个故事。

在去年考研下半年的时候，龙聪明参加了一个行走社团。去年年末也就是2018年12月31号的时候，社团组织了一个活动。在那天的凌晨，社团组织成员准时到达距离校门十公里远的预定地点，然后社员们要用徒步行走的方式走回学校。这是一个对龙聪明来说意义非凡的跨年夜，因为龙聪明是社员中第一个到达校门的人。

龙聪明很激动地讲着这段经历，他说他在走了很远的路最终看到校门口的路灯的时候，那一刻的心情真的是太汹涌澎湃了。他说这次夜走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虽然最开始他走在后面，可是最终他还是第一个到了终点。他说他相信人生是先达者未必达，后达者未必不达。

这样一番话，在评委眼中呈现的结果是严重的超时，没什么意外，龙聪明的答辩成绩和王安一样都很差，但龙聪明还是很得意。龙聪明从讲台走下来的时候，面对的依旧是不温不火的象征性的掌声，龙聪明没有觉得意外。让龙聪明意外的是在他走过王安身边的时候，王安对他说了句牛逼。

龙聪明认为王安很识货，所以想和王安一起去看看这个他一直想去的寺庙。

净尘寺在被誉为佛教圣地的山西只是一座略有传承的小寺，不过王安和龙聪明都是第一次参观寺庙，所以心情十分郑重。买完门票后，两个人用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就参观完了整座寺庙。王安说想在一座罗汉像前跪拜一会儿，龙聪明说自己再去别的殿看看。

半小时后，龙聪明和王安碰头准备离开寺庙，两个人走到入口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和尚，龙聪明突发奇想，走到和尚面前，说：“师父，我有些问题想问一下您。”和尚看向龙聪明，说道：“请讲。”“您说，人生究竟应该做什么呢？当我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的时候该怎么办？当我控制不了自己要去做什么的时候，又该怎么办？”龙聪明一连串问了几个问题，眼神殷切地看着和尚，和尚随口答道：“吃饭，喝水，睡觉。”“没了？”龙聪明十分讶异，“睡觉，喝水，吃饭。”和尚把话反着又说了一遍。

回去的路上，龙聪明对王安说：“我看这和尚有点忽悠人。”王安想了想，说：“可能他在忽悠，可能他也没有忽悠。”龙聪明皱起眉头看向王安，说：“你怎么也学起和尚了。”王安说：“我想起我困难的时候，最好的解决办法其实就是好好吃饭，好好喝水，好好睡觉。”龙聪明眨了眨眼，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没有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