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刀是我们街道上大名鼎鼎的剃头匠,那一手刮胡子的祖传绝活,叫一条街上的人趋之若鹜。他常得意地跟老婆说,人这一辈子有这一手就不愁没饭吃了。
李一刀轻易是不肯说他的那一手绝活的,若是非常熟络的人,他也会在操作中情不自禁地念起他那“经”来。他会叫你舒服地躺下来,两块不温不热的毛巾立马焐上你的脸。然后剃刀在帆布上嚓嚓嚓地荡起来,那声音非常悦耳,你也感觉到胡须软化了,该是时候了。于不知不觉中,他的剃刀就在你的脸颊上长长地拖了一刀。他说这是拖刀,是起始。紧接着,他手中的刀像燕子一样上下翻飞,光、刮、点、啄等诸般刀法,花样百出,最后是眉间的轻轻一掠。还不忘问你:舒服吗?剃头匠的行话,七十二刀半,最享受的就是这半刀了。确实,就这半刀,使你有入了半天云的感觉。在你不知不觉间,又叭地一声响,李一刀的手急速地搓起那普通的蛤蜊油,热乎乎地抹起你的脸,刹那间又使你神清气爽,回到现实之中。
不过,李一刀的“十八子”理发店这两年日渐地门庭冷落起来。他时常坐在门口眼睁睁地看着人们在雨后春笋般林立起来的美容美发厅里进进出出。客人少了,收入自然也就少了,日子就不像过去那样过得油润。老婆时常跟他呕气,说是做手艺也要与时俱进,守着一门绝活,混不到饭吃,顶屁用。也难怪他老婆,都说是柴米夫妻嘛!
一日,李一刀去省城走亲戚,住到大舅子家。郎舅俩天南海北神吹了一上午,中饭又喝了斤把多。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迷迷糊糊中,大舅子带他上了一家美容厅。躺在按摩椅上,朦胧中感到一位衣着暴露的小姐在他身上操练起来。那小姐今日格外用心,好像用上了全部看家本领,诸如推、拿、捏、切、搓、滚、抓、揉、戳、削等十八般手艺全部登场,一丝不苟。直弄得李一刀一会儿腾云驾雾,一会儿像十月小阳春大太阳朗照着光皮肤,神仙般舒坦。其间,那小姐的高耸的胸部在他身上似擦非擦,李一刀直感到似醉非醉。
回来不久,李一刀装璜别致而又气派的“十八子”美容厅开张了。专门招聘来的十几个小姐穿梭其中,生意日日爆满。吧台里,李一刀的老婆衣着鲜艳,春风满面。心中暗暗得意,这和大兄弟串通的那一番现场教育,还真正管用。不然,李一刀可能还会守着那破理发店,哪会像今日,钱如流水滚滚而来呢?
倒是李一刀有点失落,时不时捧着只宜兴紫砂壶,秃兀兀像冬天里雪人般地独坐在店门口,口中有腔没调的唱:"我正在城楼上观山景,忽听那城外乱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