妞妞

我的妞妞，是一只狗，确切地来说，是一只雌性的褐色的小鹿犬。

我还记得她第一次跟我见面的样子。在熙熙攘攘的花鸟市场，我和好友正打算养一只小动物，我们左逛逛右看看，被各种小生命震撼的同时又不知道如何下手。就在我们快要走出市场的时候，几只关在笼子里的小可爱引起了我的注意。好小的小狗狗啊，小的可以放在我的手里托住，褐色的毛短短的，体型就像一只没有鹿角的小鹿。这么小的狗狗脾气还挺大，小小的圆圆的眼睛黑溜溜地瞪着我们看，一边瞪还一边叫唤。旺旺旺，她体型最小却叫的最大声，顿时，我的心就被她的小黑眼珠子瞪化了，恨不得马上要把它捧在手心里拿回家。

就这样，一桩生意很快就成交了，在狗主人交代了我回去该怎么喂养的事宜之后，我把这个小不点抱在了怀里。叫什么名字好呢，她是母的，就妞妞吧！

一开始她是抗拒我的，也不听话，随地大小便，吃东西也很少。但是几天下来，她已经知道怎么讨好我了。她食量不多，一小抓狗粮她用牙齿嚼得嘎嘣嘎嘣的，吃完了会自己去舔几口水。她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我坐着的时候趴在我的大腿中间，静静地转动她的黑眼珠子，两只小耳朵竖得高高的，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把头抬起来，好像一副随时准备去侦查的模样。她这样子总会引我发笑，我说：妞妞啊，别那么紧张，什么情况都没有啊……

妞妞这个名字，好像也花了快一个月的时间，她才知道是自己。但是接下来的日子，她的表现越来越让我感到不可思议，以至于我不再把她当作一只狗，到最后，我去哪里都想带着她。

她跟我一起睡觉，她会睡在我身边的各种位置，因为太小，我常常不知道她到底在哪里，有时候我先醒来，会发现她蜷缩在被子的一角，直到我抱起来她，她才会悠悠然睁开眼睛看着我。有时候她先醒，那么她肯定是欢快地跑向我脸部并把我舔醒，“啊，妞妞，走开！”

她非常嘴馋。除了爱吃肉吃骨头外，她还有一个嗜好，竟然是吃零食！好吧，什么零食她都爱吃包括水果！你见过狗狗吃西瓜吗？瓜皮绝对比我们啃的干净啊……

我说她的表现让我越来越觉得不可思议，是因为：她会憋尿！最开始，她在家随地大小便，到后来，她会去厕所拉，再最后，她不在家拉，憋着等我遛她的时候出去拉。这些都不新奇，很多狗狗都会！但是我要说的是，我带她坐火车坐长途巴士的经历。我老家离我工作的地方有四百多公里，以前坐普通的火车是六个小时左右，汽车快一点也要五个小时左右。过年的时候，没人管她了我只好把她带回老家，以前安检不是很严，我用一个大大的单肩包，把她放进去，她刚好可以站着在里面再露一个头出来，遇到工作人员的时候，我就把她的头塞进去，拉上拉链。就这样，我带着她坐火车坐汽车，她乖乖地在包包里睡觉，偶尔想爬出来看外面或者叫几声。她不在包包里拉尿，就算是几个小时的火车，她也不拉，直到下车！

有她的那段日子，我很快乐，每天一回家打开门的时候，她总会在门口迎接我，并且会用脚尖站立着想跳到我身上，期待我爱抚她。她像是我的孩子，又像是另一个自己，因为我渐渐发现，她的脾气跟我越来越像了。

胆小多疑，喜欢粘人又有一些神经质。一点点声响就会让她不高兴地旺旺叫。兴奋的时候满屋子乱跑，那速度真是幻影啊……

但是渐渐地，我也越来越忙了，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也没有太多的心情陪她去散步和大小便。我想这就是悲剧发生的真正原因，我真恨自己。

那天下午，天气很好，因为是秋天，外面有点冷，我回到家，打开门的那一刹，她已经迫不及待地飞出去了。这已经是我跟她的第三年，她已经知道自己去外面便便，她通常玩一会就会自己回家，我几乎不用找她。所以，那一次，我跟往常一样，没有任何担心直到她一个小时还没有回来。我开始出去找她。

小区里面不见，马路边的花圃草地也不见，我甚至走到平时去溜她的小公园。我大声地喊，妞妞，妞妞……我找了一个小时，再回家看看她有没有在门口等我，我又找了一个小时……我伤心又难过，她不见了，路边车子很多但是没有小狗的尸体或者血迹，她是被人抱走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只要门口有一点动静，我都会打开门看看，是不是她自己回家了。可是，她再也没有回来。

好多次，我在街上遇到了跟她长得很像的狗狗，都会大喊她的名字，妞妞妞妞，可是，没有一只狗狗回应我。

我很想她，想她平时安静地缩在我的衣服里，想她站立着求我给她吃零食，想她四只小梅花一样的蹄子，在雪地里行走换脚……

八年了，我搬了家，换了工作，再后来，我离开了那个城市，结婚，生孩子……我再也没有见过她。我想，她应该还在怪我，怪我不好好照顾她。但是还好，梦里她还回来过，我的妞妞，一辈子的妞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