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徒

  档主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头发散乱,穿着宽松的,毫无线条感的衣服,手指甲上却涂着深蓝色的寇丹,右手尾指戴着一只硕大的尼泊尔蓝宝石戒指。女孩身旁竖立着一块木牌,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五个大字:俄罗斯轮盘。

  女孩身前的水泥地上,是一把左轮手枪。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女孩翘起二郎腿,歪着身子坐在椅子上斜视着一圈又一圈的人。

  “赌多少?”有人在人群里喊。

  女孩轻蔑地笑了一笑:“如果你没有胆量用这支枪对着你的脑袋,那么”,女孩干脆闭上了眼睛:“请闭上你的臭嘴。”

  时间一分钟一分钟地过去,围观者一层接一层,却依然无人问津。左轮手枪的黑,与女孩手上戒指的蓝,都在闪烁着深遂的光。

  人群中挤出来一个小伙子,头发也是散乱着,却比一般人乌黑。女孩抬眼望了望,小伙子身上本来就不光鲜的衣服被擦破了几处,有的地方露出了肌肉,是受过伤,流过血,结了疤的。小伙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女孩尾指上的戒指:“我来。”

  女孩点了一支烟,说:“为什么。”小伙子向前一步:“我需要钱。”小伙子的目光还是停留在那一抹深蓝色上:“赌什么?”女孩微微一笑:“就赌我手上这只戒指。”人群发出一阵哄笑。女孩又说:“我会把我的尾指切下来,连戒指一同给你。”人群静了下来,有人喊:“这烂铜值多少个钱?就算加一只手指也是一文不值!”人群又开始议论纷纷。

  小伙子上前拿起手枪:“好,我赌这一把。”

  人群真正安静了。

  女孩却重又翘起她舒服的二郎腿:“那如果你输了呢?”小伙子有点激动:“我的性命!还不够吗?女孩慢慢地吐出一口烟,用手指把烟头摁灭:“不够,”她又闭上了眼:“你的命不值钱。”

  人群炸了。小伙子激动得满脸通红。数分钟后,他颓然地放下枪,重又走入人群。转身时,他望了那蓝宝石戒指一眼。

  长时间的等待。人群没有缩小,反而扩大了。女孩并不着急,烟抽了一支又一支。

  不知道过了多久,人群被推开。几个彪形大汉护着一个老翁来到女孩面前。女孩望望他们身后,停着一辆劳斯莱斯,与周围的环境极不相衬。

  老翁的身体十分硬朗。他径直来到女孩跟前,说:“我要你这只戒指。”他不由分说地捉起女孩的手,放到眼前观看。戒指已陷进女孩的尾指中,根本无法脱下来。由于戴得久,女孩的指节已开始泛蓝,仿佛戒指上的蓝气已渗进她的手指。

  老翁放下女孩的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拿起枪,对女孩说:“一千万,外加一条人命,赌你手上这只戒指。”他又吩咐手下把刚刚那小伙子找出来。老翁对小伙子说:“一千万,你来开枪。”老翁开了两张支票,一张放在地上,一张递给小伙子,又对他说:“朝你自己的脑袋开枪。”

  人群意外地静得出奇。女孩无所谓地抚摸着手上那只蓝得邪恶的玩物。小伙子没有立刻去接支票。他在考虑。

  小伙子接过了支票。

  他拿起手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迟疑了半响,小伙子的衣服已被汗湿透。他的呼吸开始急促,急促,再急促。

  他最终还是放下了枪。人群好像替他松了一口气。小伙子把支票还给老翁,喘着气转身离开。女孩呵呵一笑,对老翁说:“看来这两千万你可以省下来了。”女孩眉毛向上一挑,挑衅地说:“两千万可以打一副很好的棺木了,老先生。”话毕,女孩拿起枪,抬起木板准备离去。

  “等一等,”老翁微笑了一下:“你说得对,我不打算朝自己开枪。这样吧,这两千万都给你,你朝自己的脑袋开一枪。”

  人群又开始像一波投进炸弹的湖水,骚动得不行。

  女孩迟疑了一下,老翁又说:“只一枪。你赢了,两千万。”女孩扔掉木板:“三千万。”

  “好。”老翁又开出支票,递给女孩。女孩接过支票的瞬间,老翁快速地扫视了那只戒指一眼。

  女孩冷静地接过支票,放进口袋,然后不慌不忙地抬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此刻,没有人在意任何人的生死,无论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

  女孩很自信。多年来她一直靠这种方式维生,俄罗斯轮盘是她维生的工具,她再熟悉不过的工具。这种状况她早遇到过几次,每次都能幸运地渡过,然后收钱离开。

  女孩甚至没有深呼吸一口。她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机扳。

  嘭。

  震耳欲聋的一声。

  枪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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