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黄土高原上的一株红高粱

   我们兄妹4人,大哥是老大,姐姐是老二,妹妹是老四。父亲因病去世得早,那时大哥刚刚参加工作,他还没来得及从进入社会的新鲜快乐中走出来,养家糊口的重担便一下子压在他尚还幼稚的肩头上。

父亲病危那一天,我还是一名住校的初一新生,深秋的下半夜,我被重重的敲门声惊醒,舍友打开门,黑暗中听到哥哥沉重压抑的声音:妹妹,你赶紧穿好衣服跟我去医院吧。简简单单的话一下子沉重地击打了我毫无防备的心,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我来不及想就迅速穿好衣服出去,他哽咽地低声对我说,咱爸爸不行了!听到这句话,我浑身上下哆嗦的象筛子一样,泪水哗哗地掉下来,什么也没说,我默默地坐在哥哥自行车后面随他去医院,后半夜的街道空无一人,浓得化不开的夜色中,我心头弥漫了巨大的恐惧,只听见自己的牙齿不由自主咯咯打打地作响。到了医院,虚弱的父亲无限留恋地看着我们,用微弱的声音叮嘱母亲和大哥,要好好照顾好我们,让我们能够继续上学。

   父亲去世后,大哥承担起了家庭的重担,开始学着照顾我们姐妹三人。记得有一次他发了工资专门来到学校,带我到学校附近一家面包店,给我买了一个新鲜出炉的大面包,我一边啃着香喷喷的大面包,一边听他要我好好学习的话,看着下午四五点钟的阳光照在他帅气的笑脸上,我感觉心里踏实极了。再难过的日子,一天一天地也会过去,在母亲和哥哥的照顾下,我们千辛万苦熬过那些痛苦的岁月,顺利大学毕业、工作、结婚,有了自己的小家。

   当时母亲一人居住,她身体健康,性格开朗,唯一的小苦恼就是眼睛看不清,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北京协和医院都看过解决不了。2009年冬季的一天,乡下的一个大姨因家庭琐事生气跑到县城找妈妈诉苦,顺便就住了下来。天气冷母亲特地多加了几块煤球,意外发生了,她们俩双双煤气中毒,第二天下午才被家人发现,紧急送往医院抢救。那位大姨抢救了3天后,他们家人就放弃拉回了农村,不到半个月就去世了。母亲则全力以赴地抢救回来,我不知道这是幸还不幸,没有人会意识这是她以植物人方式卧床10年的开始。

母亲入院后,意识不清,大哥特地请假3个月全天陪护,象照顾婴儿一样精心照顾母亲,为她洗头梳头按摩身体,买来营养丰富的食物,科学搭配、用料理机打碎喂养母亲,一天二天三天,一连几个月,时间长了连医院的医生和护士都特别尊敬大哥。曾经有一个陪床的中学语文老师亲眼看到大哥照顾母亲,又听医生护士的赞誉后,内心敬佩之情不能自抑,半夜2点找护士临时要来心电图纸,洋洋洒洒地写了一晚上诗,诗名叫《黄土高原上的一株红高粱》,他强烈希望替大哥报名山东省十大孝子,大哥婉言谢绝了,在他看来,照顾母亲是天经地意,理所当然的事,参加那个活动反而耽误精力无法照看母亲。

     母亲出院后生活不能自理,大哥放弃自己的工作,全职照顾妈妈,我也离开热闹繁华的大都市回到小县城工作,姐姐更是把母亲这儿当作第二个家,几乎天天过来照看,母亲长期卧床体虚便秘,她都是亲自用手一点点轻轻地抠出来,用温水冲洗干净。毕竟大哥也有自己的家庭,作为男人怎么可能长期不工作呢?有一段时间妹妹转让了红火的小生意,顶替大哥照顾母亲。后来,大哥被单位上的领导重用,派往邻县承担项目经理时,他不放心离开母亲,特地申请单独的宿舍,又高薪聘请了优秀的保姆,坚持把母亲接过去方便照顾。这么多年来,因为母亲,他失去了很多外出赚大钱的机会,失去了很多和朋友交际应酬的场合,因为各种各样的治疗,他也没有攒下多少钱。但他的责任、担心、正直、善良、孝心永远值得所有的人尊重和敬仰。

就这样一年又一年,母亲生活不能自理,不能说一句话,不能动一下身体,但她顽强地活了十年之久,以八十高龄离世,走的时候身体干净清爽,没有异味。母亲葬礼结束了,大哥的心终于可以放松下来,晚上也能完整的睡上一觉了,这时我发现大哥老了,两鬓斑白,腰背微弯,他还真象一株黄土高原上的红高梁,普通而又坚强,默默地描绘成一幅寓意深远、耐人寻味的风景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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