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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琪琪一大早就被一个短信给炸傻了,是情人李诚的老婆发来的,只有短短的一句话:“我是李诚的老婆,你等着!”正在梳妆台前细心描眉的沈琪琪心里格噔一下,像挨了一记重锤,胸口又慌又闷。
她悄悄看了眼床上还在睡觉的老公,赶紧把手机揣起包里,草草收拾了一下,就逃出了家门。
一路上,她恨恨地想,这个李诚,太不靠谱了,不是说他老婆从来不管他的吗?不是说那个女人是农村的,靠他养家,他说一她不敢说二的吗?不是说只要她不出问题,他那边永远不会有问题吗?
现在,她这边好好的,他那边先出事了,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不,现在还只早上七点多,说不定他家里正在进行世界大战呢,现在打过去只有火上浇油,只有按下焦燥的心,看能不能等到他的电话。
一上午,沈琪琪在办公室都显得心神不宁,外边但凡出了一点小小的嘈杂声,她都如临大敌,生怕那个女人找上门来,既然她都知道了自己的电话号码,要找到自己肯定是轻而易举。
中午,李诚终于发过来一条信息:她已经发现,结束!这个时候了,还说什么结束,沈琪琪根本没心思想这个,她只想知道那个女人会不会来找她麻烦,会不会来单位闹,会不会告诉她老公王裕明。
她从来就没有想过离婚,与李诚在一起,与其是爱,不如说是想报复老公对她的冷漠。
下午,沈琪琪实在忍不住了,抽空走到办公楼的天台上,给李诚打去电话,他接了,声音很无力,他说他老婆前两天偷偷地查看了他的手机,还悄声不响地去调出了他的通话记录和短信记录,天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女人都是福尔摩斯,查起老公来,什么手段都用得上。
老婆和他从昨天晚上闹到今天中午,对他是又抓又咬又哭又闹,他从没想到过平时温顺的老婆这会儿就像是变了个人,手上、胸前、背后全被她挠得不成样子,幸好还留着脸没下手。现在,老婆闹累了,带着孩子去了娘家。
沈琪琪根本不关心这些,只是问他有没有供出是她?那边没有了声音,等于是默认了。
你这个蠢货!沈琪琪气得变了腔调,你就不能说是一个网友?你就不能说是一个老同学?你就不能说一个根本找不到的人?
那边嗫嚅着说,瞒不了,你不知道她那个疯狂劲儿,硬要我交待详细情节。
还详细情节?什么时候上的床,在哪约的会,你全说了?
那边又是默认,沈琪琪气得简直要发狂了,这个猪脑子,这个怂货!
我会保护你不受伤害的,你放心,她不会来单位找你,也不会破坏你的家庭。
李诚急急地辩白,好吧,已经到了这个份上,沈琪琪能说什么呢,只有再三交待李诚别给她添麻烦。
2
放下电话,沈琪琪虚脱地走回办公室,这段婚外情一暴露,就马上呈现了它现实的嘴脸。两个曾经海誓山盟的人此时只想各保各的家庭。
什么爱?不过是新鲜、刺激而已。
李诚年过四十,高大英俊,只是不知怎么回事娶了个农村老婆,没有工作,一家三口就靠他那几千块钱过活,所以沈琪琪与他在一起,从来就没让他花费过什么,也没得到过他的任何礼物。
沈琪琪喜欢听他说话,他总是能把她逗得咯咯直乐,还说些意想不到的甜言蜜语,让沈琪琪的少女心再次活泛。
沈琪琪当初爱老公王裕明爱得死去活来,不顾亲友反对嫁给了一穷二白的他,两人结婚十多年,现在都年近四十,已经有了两套房,一辆车和不少的存款。
不缺钱了,却缺爱。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夫妻两个再也没有了以往的亲密,王裕明更是频繁晚归,说是在外面应酬,对沈琪琪也开始有了诸多不耐烦。
沈琪琪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明明还细皮嫩肉保养得当,明明还身段苗条颇有风韵,可老公却对她兴趣全无,连说话都是一股子浓浓的厌弃味儿。
李诚就是在这个当口闯入了沈琪琪的心扉,他们在一次聚会中认识,他的妙语连妙拨动着沈琪琪的心弦,两人对上了眼,以后的事也就顺理成章了。
激情的日子是那么甜蜜,但两人都约定不破坏彼此的家庭,毕竟这事儿捅破了,在这个小县里,被唾沫星子都得淹死。他们只想这么悄悄地释放一下自己而已。
又过了一个星期,还是没有什么响动,沈琪琪的心稍稍放宽了些,看样子,李诚那边是稳住了,她轻轻地舒了口气。
那个女人,是不敢怎样的,她不敢离婚,所以也不敢大闹,闹大了就是逼男人离婚,她应该不会那么傻。
果然,李诚打来电话,说老婆已经被他给哄回来了,现在也没事儿了。
那,我们?沈琪琪在等着他说分手。
李诚满不在乎地道:什么怎么办?继续!
哦,不是说结束吗?
那是她逼我发的信息。
轻松的气息又回来了,沈琪琪彻底放下了心。
只不过,这个李诚,隐隐让她感觉到了不踏实。
3
接下来的日子,沈琪琪越来越想离开李诚,她觉得自己应该见好就收了。
别的女人当小三,男人得大把地花钱,可李诚呢,从没给她花过一个子儿,而且每次都说自己没钱,要她理解之类。这话听多了,沈琪琪就觉得这个男人有问题。
她感觉自己是不是很廉价,让人当了免费炮?虽然她的初心也就是找点温暖,可人都是这样,时间越长,索要的越多。
按照爱你的男人一定会给你花钱这个理儿,李诚应该是不爱她的,如果爱的话,大钱没有,小钱也应该舍得花吧?一个几百块的包包?一件上千块的衣服?这点钱都不肯出,分明就是觉得她不值得他花钱。
有了这些心思,沈琪琪慢慢地疏远了李诚,不再应他的约会,甚至因为报复之后内心的愧疚使她对老公也看顺眼了很多,不管怎么说,这个男人是她的初恋,是她孩子的父亲,是她相伴终身的人。
后来,她干脆拉黑了李诚,她觉得自己并不爱李诚,那段情只是一个爱的出口,是对婚姻不满的一种宣泄而已。
4
不知不觉过去了半年,沈琪琪安心回归了家庭,每日里按时上下班,回了家就给老公孩子做好吃的,她的心越来越宁静,对家人比以前温柔多了,那个爆炸性子的她突然服软了,既使老公有时候说点难听话,她也若无其事地忽略。
老公对她的转变很满意,态度也变了很多,家庭的氛围竟是前所未有的好。
但是这种宁静很快就被打破了。
李诚的老婆又一次发来了一条爆炸性信息。
这回的爆炸程度比上次更猛烈。
信息仍然只有一句话:我有重要事情要见你,中午一点,你办公室楼下的咖啡厅等。
这个女人,想干吗?都跟她老公已经断了快一年了,她又想出什么幺娥子。沈琪琪有点恨恨地,我用你家钱了吗?我要你老公娶我了吗?我破坏你家庭了吗?这翻旧帐有什么意思?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把你自家老公管好成不?
但见还得去见,不见的话怕她闹出更大的事。
见之前沈琪琪都做好了准备,手机里那些他曾经约见面的信息都还留着,她就想告诉那个女人,我都跟你老公断了,他还求我见面,有什么问题找你自己老公,把他管住就行了,来撕我有什么劲儿?
她想像着对方会骂自己什么,然后自己应该回骂什么,这气场,千万不能输。
到了咖啡厅,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坐在那儿,穿着夜市里一百块钱左右的衣服鞋子,很廉价,奇怪的是,她的表情竟然毫无攻击性,好像是在等一个老朋友。
沈琪琪面无表情地过去坐下,精神警备得像一只随时要迎战的公鸡。
5
女人的脸有些浮肿,看了她一眼:你是沈琪琪?
嗯,有什么事?沈琪琪眼睛望着斜上方,以端着的态度发问。
那女人清了清嗓子:“李诚病了,前两天到医院,医生说严重的胃病,再不治就会发展到癌症,或者确切地说,是癌症的初发阶段,治疗的话,前后要三十多万。”
沈琪琪心里一惊,脸上不动声色。
“你也知道,我们家的情况,全家就靠李诚那点死工资过活,根本就没这么多钱,除去医保报销,我们起码得准备二十多万。”
沈琪琪有点心痛了,毕竟那是自己曾经动过心的男人,也有过肌肤之亲,甚至在某个很小的阶段,自己把他当作自己的依靠,自己的爱人。
“李诚是爱你的,那段时间,他为了不让我去找你麻烦,天天守着我,你根本不知道,有一次我怀揣着一把刀来找你,就在这门外,李诚堵住了我,把我拉回了家。”
天哪,沈琪琪惊出了一身冷汗,还没想到自己曾经与死神擦肩而过。
“我想你不会看着见死不救吧?我希望你拿二十万出来帮他。”
什么?沈琪琪刚刚滋生出来的那点感动被这句话完全覆盖了。
“是他让你来找我的?”沈琪琪眼里冒着火瞪着对方。
女人低下头:“不是”。
这个回答太无力,沈琪琪冷笑。自己一直高估了这段感情,什么爱情,什么婚外情,根本就是奸情,要付出代价的奸情。只是没想到,自己会付出钱的代价。自己一直以为,不花他的钱,就不会有经济麻烦,没想到,他却反过来要花女人的钱,多么讽刺!
“我没钱!”沈琪琪冷冷地抛下这句话,拎起包就准备走人。
“那我会去找你老公,让你尝尝离婚的味道。你可别忘了,我手上有你们的通话和短信记录。”
女人很笃定地喝了一口咖啡,那一刻,她一点都不像个农村女人,反而像是一个胜券在握的职场精英。
沈琪琪蔫了,颓然坐下。
离婚?当然不能,凭什么她打下的江山要双手奉给别的女人去享福?更何况,这根本就不是离婚那么简单,她还得面临人设崩塌,全城人看笑话的局面。
“一个星期之内,把钱转到这个帐号上,否则,你知道会怎么样。”
女人站起身轻轻地走了,带着胜利者的骄傲,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嘲讽。
沈琪琪还有什么选择呢?家里的存款老公都有数,她自己手上还有十来万的私房钱,又悄悄地找闺蜜们东拼西凑借了十万,才好不容易把账转过去了。
忙完这一切,终于为这段情划上了一个句号。
本来情人病重,她可以出点力的,可为什么他们要采取这种协迫的手段,沈琪琪想起来总感觉不舒服。不过又一转念,人都有求生的欲望,山穷水尽的时候,什么颜面、什么感情都抵不过钱来的真实。
这么一转念,沈琪琪又想开了,甚至还会想,李诚的病治得怎么样了?他们家受到这种重创以后可怎么办?
女人就是这样,最容易泛滥那颗圣母心。
6
一年后,沈琪琪和朋友一起去公园赏枫叶,忽然老远看见李诚一家三口在枫树林里嬉戏拍照,看李诚那生龙活虎的样子,完全就不像个病人。
他的病这么快就治好了?沈琪琪正疑惑间。
身边的朋友跟李诚打了个招呼,那两口子一眼见到了沈琪琪,很不自然地跟朋友寒碜了几句就带着孩子走了。
朋友对着沈琪琪道:你别看人家老婆没工作,人家照样买房子,喏,去年新开的那个楼盘,人家一开盘就买了,日子过得挺好。你说咱这都两人挣工资呢,都没他们会过日子。
沈琪琪脸色惨白,差点晕倒:“我听说李诚去年不是得了什么病需要花钱治吗?”
朋友懵了:“你听谁说的呀,我可从没听说过,而且去年我也在看房,人家两口子天天跑上跑下的,哪可能有病哟。”
沈琪琪脑子里嗡嗡作响,她哪里还听得见朋友说些什么,只是跟着朋友机械地前行......
一阵秋风吹来,脚下的树叶仓惶地四处逃窜,树上的枫叶打着转儿缓缓飘落,那满树的火红,就像是一张张笑脸,嘲讽着这个无情而又可笑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