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细雨中呼喊》:曾经善良的我们,最后都变成了麻木的旁观者

我们并不是生活在土地上,事实上我们生活在时间里。田野、街道、河流、房屋是我们置身时间之中的伙伴。时间将我们推移向前或者向后,并且改变着我们的模样。

——余华《在细雨中呼喊》

因为延迟开学,我不得不找些事情来填补我多余出来的时间。那个没有风的下午,我独自坐在阳台看窗外的风景,百无聊赖的我终于还是打开了这本尘封已久的书,一翻便是一个下午。果然,余华的作品总能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那嘈杂的文字,混乱的时间轴,却能将80年代农村的现实生活,原封不动的呈现在我们面前。


书中那个物资匮乏的时代,充满了冷落、嘲讽、丢弃和死亡。无数阳光向上的年轻人,在不断的成熟中丢失了鲜活积极的模样。他们站在长辈的角度,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指责、教育着和他们一样平庸的下一代。


有很多人活在了杂乱的条条框框里,也有很多人活在了一个阴暗的角落里,更多的人则是活在了别人的世界里。他们总是小心翼翼的顺从着大众的作风,生怕一不小心成为下一个被比比划划的“目标”,直到死亡才得以解放。正如作者所说的:


“活着的人是无法看清太阳的,只有临死之人的眼睛才能穿越光芒看清太阳。”


其实故事本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在故事中找到了自己的影子。


世人的偏见,让我们始终活在阴暗之中

 

小时候,我最常听到的话就是:“这就是某某某的孩子?看样子都读初中了吧,听说衣服还让他妈妈洗。”“他从来没有打扫过家里的卫生。”“现在的孩子真是惯得厉害,我什么都让我儿子做。”


每当我从那个路口经过,都能听到那一帮中年妇女的议论声。她们甚至故意把声音放大,生怕我听不见,以至于那个路口成了我小时候的噩梦。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从那里走过的时候都会受到她们的“议论”,我只知道,我永远都忘不了那样的制裁。哪怕是她们光盯着我不说话,我都会觉得不寒而栗。


一传十,十传百,我在家里从不干家务的消息逐渐在村里传开了,我不知道是谁这么嘴碎,但是这始终是我自己的问题,于是我开始抽空打理起家里的一切,可是母亲对我的反常很是不解,在母亲的一再追问下,我说出了原因。


母亲很气愤的说:“你别听她们的,该怎么样怎么样,不是妈妈惯着你,平心而论,我觉得你和你姐姐受的苦比他们多百倍。”他抢走了手里的笤帚又接着说:“我不信他们的孩子会凌晨两点和父亲出去浇地,我不信她们的孩子十几岁就被安排去卖四季豆,我不信她们的孩子会因为索要一包方便面而被骂的头破血流,我不信。”


那天母亲激动地哭了出来,她一再向我解释:咱们家穷,种的地多,需要你们干的活也多,看着你们每天累得不成样子,还怎么忍心再让你们洗衣服做饭。你们能有时间把作业做完也挺好了。


从母亲的泪光中我看到了她对我们的愧疚,也看明白了她心里的一切,但是为了摘掉“不洗衣服”的帽子,我这次并没有认同母亲的做法,而是时刻提醒自己什么时候该做什么,就这样,我的生活发生了极大地转变。可笑吧,也是从那时候我开始觉得做家务比写作业更简单。


我始终没有想到,我的突然改变,最后竟然成为了别人口中的装模作样。当我下一次走在那个路口的时候,我依然是那个“从不做家务”的恶臭青年,甚至还被贴上了“虚伪”的标签。正如《哪吒之魔童降世》中申公豹说的那样:


人心中的成见就像一座大山,任你怎么努力也休想搬动。


是啊,能通过表面看到你本质的人除了自己的父母还能有谁?当你的毛病暴露在世人眼前时,任凭你怎么弥补都是在做无用功,那将会是一道难看的疤,在你脸上挂一辈子。


比起我的遭遇,《在细雨中呼喊》中孙光林的遭遇才叫惨不忍睹,家里人吃饭时他站的远远的;家里人打架时,他站的远远的;甚至是亲弟弟被埋葬时他都站的远远的。这一切的一切就是因为他从城里后妈家回来的时候,恰巧亲妈家的房子着火了,世人都认为这把火和孙光林脱不了关系,都认为孙光林恨透了他亲生父母将他送给别人的行为。


所有人的偏见让孙光林成为了一个独立的个体,不知道的人都看不出来他和他的父母是一家人。所以当哥哥为母亲打抱不平,用菜刀砍人时,他不敢凑过去帮忙,因为别人会说他“看热闹不嫌事大”。当弟弟淹死被埋葬的时候,他也不敢走过去,因为别人会说他“他恨不得他们家人都被埋葬”。他能做的只有远远的观望,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这时的他不知道别人有没有说“这个孩子真是没心没肺”。


我们曾在阴霾中成长,长大后又给别人造就了一片阴霾,偏见让我们活在阴影中,也让我们把别人拉进了阴影中。


人们的私欲,使人性扭曲

 

从前的我们是那么的阳光向上,奈何世事无常,我们正在被雕刻成世界所接受的模样。


放下书许久,我依然能够清晰的记起书中人性扭曲的一个个片段:不忠的丈夫在妻子的坟头上痛哭流涕;公公调戏新娘,被儿子砍下了耳朵;一个男人把喝醉酒掉到粪坑里,父亲的尸体送去当铺抵押;一个少年把菜刀架在自己女朋友的脖子上,威胁其他人……


是什么让他们能做出这么违背道德的事情?或许仅仅是眼前一点微不足道的私欲。


孙光林之所以后来又返回了原来的家,其实不是他自己想回,而是他父亲的自杀和母亲的仓皇逃离,让他在城里无人所依。至于他的后爸王立强为什么会自杀,这又是一个人性扭曲的故事。


那天王立强瞒着自己的妻子在外面做了些违背良心的勾当,被同事的“正义”老婆抓了个正着,同事老婆的嚣张让王立强咽不下这口恶气,他去武器室偷了两颗手雷连夜摸去了那个女人的家里,他想都没想就把手雷扔进了女人家里,可是炸死的却是同事的两个儿子。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生路,就用另一颗手雷结束了自己生命。


因此,他那常年得病不能下床的妻子便再也没了倚靠,匆匆忙忙的赶回了娘家。孙光林也就这样变成了“孤儿”,所以,他向另一个“孤儿”借钱回到了自己既熟悉又陌生的家里。恐惧、快乐、黑暗、光明似乎一直穿插在我们生命的乐章里,我们总是无从触碰无从寻觅。或许作者这一段话才是对人生的正确理解。


成长的道路上,让人不知所措的真实接踵而来,所有的人都无处藏身。我们恐惧又茫然,我们根本一无所知,我们在黑暗中战栗,在恐惧中触摸至乐,欲望像潮水一样来临,势不可挡,对美的憧憬闪亮了梦境却又旋即破灭。因为禁忌而神秘,因为无知而恐惧,因为压抑而冲动,因为快乐而战栗,青春期的黑暗正在吞噬着我们,竹子拔节的喜悦让位于蛹虫化蝶的痛苦。


快乐往往很简单,可是短暂的快乐可能会迎来长久的痛苦,我们总喜欢追求我们触及不到的美好,然而下一秒谁也不确定我们的人性会不会被扭曲的一丝不剩,如死灰一般寂静……


现实让一代人变得麻木不仁

 

这本书最让我感触深刻的就是:最后人物的结局都是那么普通,普通到让人心疼。曾经学校里最风流的小伙子,最早结了婚,还是和隔壁村的胖妞;曾经无数人羡慕的校花也成了一个只知道打孩子的苍老女人;一个自以为触犯了神灵的老人,绝食等待着死神的降临,可最后还是忍不住饥饿的折磨,苟活于世;


正是生活的大起大落让幼年的孙光林就成为了一堆麻木的肉体,在南门,他没有喜怒哀乐,生老病死也不会让他有所触动,他只是站的远远的望着,他害怕任何一件不好的事情落在自己的头上。


这让我想起了鲁迅笔下“眼睛间或一轮”的祥林嫂,她在鲁镇到处讲述儿子阿毛被狼吃掉的故事。开始镇上的人们还有些许的同情,但是不久后连最慈悲的老太太也不会被为此湿润眼眶。他或许还不知道,自己的悲哀早已被大家咀嚼的就剩渣滓。


正当她被心灵的创痛苦苦地折磨时,柳妈又给她施加了封建迷信的思想,让她整日坐立不安。像一个泥塑一样站在那里丝毫没有了生机,当最后主人因为嫌弃说的一句:“你放着罢,祥林嫂”彻底将她的精神打击到崩溃。沦为街头的乞丐不久后便离开了人间。都说祥林嫂的死亡是解脱,可是死了一个祥林嫂还有千千万万个祥林嫂,他们一直重复着祥林嫂的遭遇直到死亡的到来。


被现实打垮的不只是身体,更是灵魂的寄托,其实死亡并不可怕,正如余华在书中所说:


生的终止不过一场死亡,死的意义不过在于重生或永眠。死亡不是失去生命,而是走出时间。


然而又有多少人是走出时间才死的?有时候看起来好好挺立着的一个人,其实早就失去了“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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