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 | 不要为错过的班车而哭泣

少女峰位于瑞士和意大利的边界,以冰雪与山峰、山峦间的云舒云卷吸引着八方游客。山如其名,少女峰横亘18公里,宛若一位婀娜多姿的少女,披着飘逸的长发,身穿洁白的纱裙,恬静地仰卧在蓝天与浮云之间。

少女峰素有“欧洲屋脊”之称,海拔高3454米的少女峰站是欧洲海拔最高的火车站,少女峰齿轨火车又被称为“云霄火车”,是名副其实地穿梭在云霄之间的列车;海拔3571米高的史芬克斯观景台亦是欧洲海拔最高的观景台,身临其中可360度饱览阿尔卑斯山脉最令人惊心动魄的画卷,近处的少女峰、僧侣峰、艾格峰和阿莱奇冰川,远在法国的孚日雪山和德国的黑森林,皆可尽收眼底。

少女峰有很多的美丽传说,我最愿意相信的是关于天使的传说。很久很久以前,美丽的天使来到凡间,万水千山走遍之后,她在少女峰脚下的山谷安家,她用自己的智慧和双手,用心建造家园,在山底种上茂密的树林,在山间铺上连绵的草甸和烂漫的山花,用自己的洁白纱裙围住山峦,用珍珠串成珠链挂在山尖,并虔诚地祈祷:“我的美丽家园啊,感谢你带给人们安宁与温暖,从此以后,人们都会亲近你、赞美你、依恋你。”如天使所愿,如今的少女峰名扬四海,深受广大游客的喜爱。

我们选在一个下雪的日子登少女峰,仅仅是因为大辉说,想去领略一些欧洲之颠的暴风雪,虽然我从心底里认为他的想法有点儿危险,但还是默默地做了安排,且做个随性的人吧,允许自己追逐繁星,也允许自己追逐风雪,每一种好奇都应从我们身上得到释放,它必会带给我们诸多惊喜。

那天下着鹅毛大雪,所有的生机都被覆盖在厚厚的积雪之下。大辉和小睿都激动不已,从因特拉肯站登上齿轨火车起,一路都没能停止对窗外雪景的声声惊叹,但在我看来,被白雪覆盖的山野显得毫无生气,单调的白色不足以表达活力,比起寒冬的纯净和凛冽,我更喜欢夏日的繁盛和热烈。

冬季是欧洲人的冰雪狂欢季,无论男女老幼、甚至是坐着轮椅的残疾人,都穿着滑雪服、带着滑雪装备登山,待到雪停天晴后,他们会变成跳跃的精灵,在覆盖着皑皑白雪的山间滑雪场酣畅淋漓地享受冰雪带来的刺激和欢乐。趁着火车中途停靠换乘的间隙,游人们纷纷奔向车站对面的空地,五颜六色的鲜艳滑雪服点缀着雪地,瞬间为苍茫大地带来勃勃生机,不同国别的人们在雪地里欢舞、嬉戏、打闹,欢笑成了这个露天游乐场的通用语言。

当我们抵达史芬克斯观景台时,暴风雪下得更猛烈了,玻璃窗外白雾茫茫,能见度很低,紧紧贴着玻璃窗的雪花被暴风刮得四处乱窜,已完全失去优雅和飘逸。山顶的风雪太大,无法外出到观景台,大量的游人聚集在观景屋内,我领着小睿席地坐在观景屋内的台阶上,拿出干粮来充饥,大辉兴致勃勃地挤向观景台的门口,真真要去领略一下欧洲之巅的暴风雪。

等他回来时,帽子已经被风刮跑了,头发像是刚被狂风席卷过的麦田,东倒西歪不成章法,他的刘海上、睫毛上都沾满了冰花,鼻子冻得通红,看上去狼狈不堪,但他意犹未尽,怂恿我一定要去体验一下。

架不住他好说歹说,换他留下来看着小睿,我跟着另一群人沿着导引索走到观景台的门外去,把自己置身于生平从未见过的暴风雪中,看它究竟有多凛冽,看我是否心生恐惧。风很大,卷着雪花肆无忌惮地乱窜,才刚走出门外两步,我的脖子、脸颊甚至嘴里都已灌满细碎的雪花,观景台上除了白茫茫的雪之外,远处隐约有一面在风中狂舞的瑞士国旗。一群人随着狂风的嘶吼激动起来,他们借助风力高声嚷嚷着把自己的情绪推到沸点,我被夹杂在风雪声和喧闹声中,只觉风力太大,脚下和心里都不够踏实,默默认怂地退回观景屋来。

风萧萧,雪茫茫,大辉和小睿都心满意足,但我总觉得心有遗憾,冬季的少女峰没有山花遍野的绚烂,暴风雪的肆虐遮盖了她的容颜,少女峰之旅实在太过苍白。

天色已临近黄昏,我们从另一条火车路线下山。火车缓缓驶入半山腰的一个车站时,山间小镇华灯初上,零星散布着的木屋被笼罩在一片柔和的光晕里,风变得温柔起来,鹅毛似的雪花轻轻飘落,这画面像极了幼儿绘本里的童话世界,我被车窗外的画面深深地诱惑,竟然鬼使神差地下了车,站在车站前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时间似乎就此停滞,周围的一切都与我无关,我只顾陶醉在幻想的童话世界里。

“叮叮叮叮叮......”

不知过了多久, 一阵急促的车铃声把我的思绪拉回现实。糟糕,火车要出站!我赶忙朝着车厢门口的方向跑去,大辉和小睿在车窗内着急地催促着我,但已经来不及,火车慢慢地关上门,然后绝情地开走了。雪天路滑,我跑得仓促,一不小心滑倒跌坐在地上,我的脑海一片空白,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下车时只随手拿了手机,我的现金、护照、瑞士通票和其他东西,全都在大辉的背包里。

错过班车,身无分文,我孤零零地坐在雪地上,听见自己的内心崩溃的碎裂声。

车站的工作人员见我摔倒后久久未站起来,急忙跑过来扶我,询问我是否需要帮助。我把自己的遭遇告诉他,他听后淡淡地笑道:“不要为错过的班车而哭泣!你可以等下一趟车。”

事实上,除了等下一趟车,我也别无他法。他示意我跟他回到车站办公室,又用座机打了几个电话后,说:“好了!下一趟车大概半个小时后到,你可以让你的丈夫在因特拉肯站等你,那里是总站,到站后你再向乘务员补充出示车票。”

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我向年轻小伙表达了深深的谢意。离下一趟班车来的时间还远,我干脆安下心来,好好打量一下这个让我意外滞留的小镇。

天色已经黯淡,山间的气温骤降,白天熙熙攘攘的车站,现在已是冷冷清清。喧嚣散尽,忙碌的小镇终于在夜幕降临时得以安宁,皑皑白雪之下,光晕环绕着深色的小木屋星星点点地装扮着苍茫大地,昏黄的灯光里透露着温暖和慈悲,更孕育着勃勃生机,白雪覆盖的小镇变成了现实的童话世界,在那黄昏正当时,也有炊烟袅袅直上,看那灯火阑珊处,悲欢故事仍未落幕。

我站在雪地里,聆听着雪落的声音,每一片雪花都有故事,每一片雪花都在歌唱。不要为错过的美景而遗憾,不要为错过的班车而哭泣,雪景并不苍白,苍白的只是我的执念,我执着于夏季时少女峰的繁盛绚烂,却忘记冬天时少女峰的刚正凛冽。

在因特拉肯站与大辉和小睿汇合后,我按捺不住心中的窃喜,得意洋洋地向他们炫耀道:“这是一场绝妙的旅行,虽然有些意外,虽然时间短暂,但它就像一杯好酒,在我的心里留下美好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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