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子忠(约1594—1644),初名丹,字开予,改名子忠,字道贯,号青蚓。北海(山东莱阳)人。居京师,补顺天府学生员,屡试不第。崇祯六年(1633),文坛领袖、书画大师董其昌在北京逗留,崔子忠曾去拜访,董其昌给崔子忠以高度评价:“其人、文、画,皆非近世所见”。
崔子忠还为董其昌画了一幅《倪瓒洗桐图》,描写夙有洁癖的倪瓒注视仆人用水冲洗梧桐树叶上的灰尘,画得很成功。姜绍书在《无声史诗》卷四中写道:“览之令人神往。”《石渠宝笈三编》、《御书房》均有著录。
此画中的倪瓒角巾褒衣,伫立在峰石之下。一姬妾站其身旁,另有一位女仆侍立在侧。姬妾和女仆都手捧盥匜。在他们面前,有一棵碧绿的梧桐树。一位仆人正在往容器中注水,另一个则手拿刷子洗树。
我们知道,历史上的倪瓒素来以洁癖出名,他不仅注重洁身,不受飞尘,且爰及草木。有研究者指出,倪瓒洗桐这一行为及后人以其作为画题有重要的象征意义。
梧桐,又名青桐,青,清也,澄也,与心境澄澈、一无尘俗气的人格精神相连,后人以此引申,使倪瓒这位高士的“洗桐”,不仅为其自身的高洁形象进行了加持,也使“洗桐”成为了文人洁身自好的一种象征。
从流传至今的文字记载来看,崔子忠生活十分拮据,但他为人孤高,自甘清贫,景慕和效法的是那些超然尘世之外的古代高人雅士。崔子忠中年时即蜚声画坛,住在北京南郊偏僻处一所简陋的小院里, “荜门土壁,洒扫洁清,冬一褐,夏一葛”,“高冠草履,莳花养鱼,不知贫贱之可戚”。
他有时会把得意之作赠给少数知己好友,但“若庸夫俗子用金帛相购请,虽穷饿,掉头弗顾也”。有一次,一位做官的朋友以赠千金为崔子忠祝寿,意在借此机会周济他的生活。崔子忠却大为恼火,把金子摔在地上,愤怒不已:“若念我贫,不以廪粟与我,乃以选人金污我邪!”
明末清初著名学者孙奇逢的《畿辅人物考》和孙承泽的《畿辅人物志》,都有《崔文学子忠》传,其中都记了“史可法赠马”一事。史可法、王崇简、崔子忠都是左光斗任提学御史时拔识的顺天生员。到崇祯后期,史可法已负天下重望。
某日,史可法经过崔子忠家门,发现他已揭不开锅,于是将坐骑留给了他,自己徒步回家。崔子忠将马牵到集市上卖了四十两银子,很快将钱挥霍一空——“呼朋旧痛饮,一日而尽”。其豪爽狂放至此。然不久之后,李自成率领农民起义军攻进了北京,他躲进一个土室中绝食而死。
在北京期间,崔子忠还与文学家钱谦益有过交往,钱谦益在《列朝诗集小传》中,对崔子忠的身世作了详细的记述。这是我们今天能见到的有关他的详细传记。钱谦益称他:“形容清古,望之不似今人。”
在评价崔子忠的画时,他说:“慕顾、陆、阎、吴遗迹,关、范以下不复措手”。这是说,崔子忠所追求和师法的是晋代顾恺之、陆探微、唐代阎立本、吴道子、五代关仝、北宋范宽这些前代大师,而绝不同于流俗之辈。
崔子忠的人物画之所以出名,主要在于其创新精神和高超技艺。其人物画题材,有表现现实生活的,有描绘古代高人逸士的。如刘履丁(晚明书画家、著名印人)于1638年去南京任官,把北京的住宅留给崔子忠居住。崔子忠为表谢意,画了一幅《杏园宴客》相送。
这幅画描写了他们二人在刘宅花园中送别的情景。此作笔墨精妙,设色淡雅,有缥缈空灵之感。在具体表现上,衣纹做颤笔描,其颤笔描。抖动多变,折而不滞,颤而不散,加强了衣服的质料的柔软质感和随风飘曳的动势,形成了一家风格。
此外,崔子忠对古代的道教人物很感兴趣,他画过一幅庞大的《许旌阳飞升图》。许旌阳为西晋时期的道教人物,因其曾为旌阳令,被道教徒尊为旌阳真君。此画共画了40个人物,另有鸡犬。史传许旌阳成仙后,全家及鸡犬42口飞升上天。
今上海博物馆还藏有崔子忠的《云中玉女图》,画中的玉女立于云端俯视人间。人物面目清秀,体态修长。衣纹以战笔,彩云团亦以战笔,纹如水波,手法非同一般。
纵观崔子忠的人物、仕女之作,画风远追晋唐意趣,不囿于宋元窠臼。画法近于南唐的周文矩,衣纹多屈曲转折,墨色灵秀,设色清丽。此外,他亦工肖像画,人物画闻名大江南北。许多人物画,衬以山水景致,设色清雅,有飘渺空灵之感。
崔子忠不遗余力地以纸笔颂扬历史上的隐逸君子,是其人生观的曲折表现,也是明末文人走投无路、徘徊苦闷之心理状态的真实反映。他虽居“京师”的闹市,却过着清苦无为的生活,很有隐者之风。
由于物质条件贫乏,又不肯寄人篱下,侍奉新主,所以只好将自己饿死。也许有人觉得他不识时务,死得太冤,然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对于性情孤傲的他来说,这个选择或是真正的死得其所吧。